不出李暄所料,圣女祭之后的第二天一早,弹劾的奏折就摆上了御前。
萧无痕在看到奏折的时候,只是微一沉吟,就将那本奏折原封不动地递了上去,当然,记下了名字:北敬候高鹏飞。
压下一两本奏折是容易,不过,这么大的事,一城百姓亲眼目睹,就算他这边压下,早朝上也是压不下来的,没有意义。
果然,早朝上一片血雨腥风——御史台一向不是站在摄政王这边的,这会儿逮着了机会还不使劲的参,就差没直说李暄要在宁州举兵造反自立为王了。在这种形势下,御史台里几个插进去的钉子也只能缄口不言明哲保身。
“丞相怎么看?”杜太师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楚迦南。
“……”一直一言不发的楚迦南这才抬起头来,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摄政王要谋反还要去宁州?在京城不是更方便。”
一句话出口,原本像是菜市场般吵吵嚷嚷的金銮殿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禁张口结舌。
这话问得好啊!宁州虽说是摄政王的封地,却没管过一天,反倒是京城内外,禁军和京畿大营的兵权都在摄政王手里,直接逼宫岂不是更快!
其实,杜太师也不是没脑子,说李暄存心架空皇帝自己揽权他信,可说李暄图谋篡位么……呵呵,李暄要是想当皇帝,四年前就不会推李镶上位,就算是今天,只需要弄死李镶,各地的驻军和朝上大半的朝臣推都能把李暄推上帝位。
毕竟,当年江辙把直系的皇族杀得太干净了点,李镶一死,剩下的李氏皇族全是旁系,就算李暄本是再远不过的旁支又如何?没了正统,谁会想跟摄政王过不去呢?连杜太师也承认,如果李镶的死和摄政王没关系,他也会支持的,因为这是让东华朝堂受到动荡最小的办法。
但是,知道归知道,这也不妨碍杜太师借着由头给李暄找麻烦,最好是从摄政王一系中分出一点权力来。
“咳咳。”东方牧上前一步道,“启奏陛下,不过是一群民间的骗子而已,现在的问题是,是否要招摄政王还朝?”
“这……”李镶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杜太师。
私心里,他当然是希望李暄回京的,可想起楚迦南那句“在京城不是更方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楚相意下如何?”李镶转口问道。
“以臣之见,既然摄政王就在宁州,不如就让王爷顺势查明此事,也不用朝廷另派人选。”楚迦南淡淡地道,“宁州,毕竟是摄政王的封地,封地不宁,按照东华律法,也该是王爷本人负责。”
“臣附议。”还没站回队列的东方牧跟了一句。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金銮殿里响起了一片零零散散的声音。
“虽然如此,朝廷这边也不能完全不闻不问。”杜太师说道。
“启奏陛下,既然是北敬候第一个送上的奏章,想必北敬候对此事有自己的见解,不如就让北敬候迁去传旨如何?”萧无痕笑眯眯地说道。
听着这话的人都不禁黑了脸。什么叫“第一个送上奏章,又自己的见解”?明晃晃是在说高鹏飞在宁州安插眼线所以消息才这么灵通吧!
不过,李镶也确实没有反对的理由,北敬候和定国公是姻亲,也是自己人,派他去监视一下李暄的动静也是理所当然。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之后的几件小事完全不起眼,早朝反倒是比平时结束得更早。
一散朝,秦建云和楚迦南并肩走出去,一边低声道:“让高鹏飞那个蠢材去宁州,是想让他死在叛贼手里,还是让他被摄政王玩死?”
“都行。”楚迦南双手拢在衣袖里,依旧是一副温吞吞的模样,但嘴里吐出来的话却和“温吞”两个字扯不上丝毫关系,“现在的宁州就是个大漩涡,谁进去谁倒霉,何况高鹏飞这种蠢货,怎么被整死的都不知道。”
秦建云佩服得看了他一眼,暗自嘀咕,前有江辙,后又楚迦南,深刻演绎了什么叫做文人的心黑手辣。不过,因为定国公府大小姐封后,高家最近上蹿下跳得厉害,也是时候给一记大棒,好让这些人安分一点了。
“秦侯可有意重回战场?”楚迦南突然道。
“嗯?”秦建云怔了怔,眼前有些恍惚。他是平民出身,以战功封侯,怎么可能不想再重回战场?可他同样也明白,他现在的身份比凌从威还尴尬些,再加上早些年他就已经渐渐从军队抽身,这要重回前线可不容易。
许久,直到快走到午门了,他才缓缓地说了一句:“要说想,本侯早就功成名就,有摄政王和绾儿在,安国侯府也不再需要什么功勋来巩固地位。不过,若是王爷和绾儿需要,本侯比凌帅还年轻几岁,再拿十几年的枪并无问题。”
楚迦南微笑着点头。紫曦说得果然不错,秦建云冷静,理智,他怀念战场,却不执着,也没有凌从威那种壮志难酬的苦闷,这样的人,可用。
东华也并非是找不出正当壮年的将军了,只是先帝晚年的时候疑心越重,连凌从威都被变相软禁在京城,其他被贬的将领更不少,而秦建云依然能得到先帝信任,未尝没有他主动放弃兵权,又让秦家子弟全数学文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