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州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尘埃落定,舞阳长公主和亲南疆王子,由孟寒任第一任闵州刺史,发布诏令,号召南疆遗民回归故乡,闵州军由朔夜组建,听从朝廷调令,但一应将领都有闵州刺史安排。
虽然后面那句也是废话,闵州军早已成型,骨干还是当年李暄派过去的,朝廷想插手也插不进去,不过是个顺水人情罢了。
不过,既然是圣旨一下,那孟寒自然也是要回南疆去了。当然,李惜是嫡出的长公主,身份尊贵,她要出阁也不可能太匆忙了,至少也要半年的准备时间,足够孟寒跟秦绾先去一趟盘龙山了。
而这之前,另一桩让秦绾操碎了心的婚事终于到了日子。
尽管唐少陵之前一直不在京城,但唐英和尹诚都是滴水不漏的人,聘礼完全按照郡王娶王妃的规格,而且没有丝毫敷衍,挑的都是最好的东西。蝶衣的嫁妆本来是陆烟打理的,搬到沈家后,邵小红又给清算了一遍,添了不少好东西,横竖邵小红的嫁妆也是难得一见的丰厚,她和蝶衣本就关系好,如今又是自己的小姑子,更加不会吝啬了。加上秦绾另给的,江辙和李暄的添妆,而最后沈醉疏直接连唐家的聘礼也一并放进了嫁妆里给妹妹带回去,完全没考虑过这十里红妆的嫁妆,让三月才出阁的当朝皇后的面子往哪里放——
定国公府这些年已经没落了,何况钟家又不是绝嗣,总不能把半个府邸都陪嫁给了女儿,哪怕是皇后呢。
当年安国侯府还要考虑秦绾和秦珍的嫁妆不能越过了太子妃,可如今谁还在乎……定国公每天上朝黑着一张脸。
李镶不高兴也没办法,聘礼和嫁妆的多少是两家府邸自己乐意,只是往常普通人家会自觉避讳上位者,哪怕嫁妆真的很多,也会大婚后再悄悄搬运过去,可唐沈两家不避讳,李镶却也不能因此就下旨申饬。本来是心照不宣的事,拿到台面上来说就不好看了。
晒妆那一日,听说钟皇后砸了一寝殿的瓷器。
因为蝶衣的身份特殊,所以也没请多少人,来添妆的都是关系特别好的姑娘,比如顾星霜和唐紫媚、柳湘君。其实柳湘君的婚期也是一拖再拖,尤其这次唐少陵突然又把陆臻带去了宿州,他自个儿回来了,陆臻却还耗在宿州,虽然柳家没什么怨言,但秦绾自己都觉得对不起人家姑娘了。
蝶衣难得一身盛装,脸上的疤痕用脂粉遮盖了,不仔细也看不出来,只是咽喉上的剑创实在没办法,只能把领子做得高些来遮掩。
也知道蝶衣平时不喜欢太过华丽的首饰,姑娘们的添妆都是自己的手工,绣帕香囊之类的,顾星霜总算没再送根鞭子,而是选了一枚白玉指环。
蝶衣拿着指环,好奇地看着顾星霜。
“嘿嘿。”顾星霜伸手在指环内侧一抹,就见上面镶嵌的蓝宝石上冒出一截针尖,“很好用的。”
众人无语……好用?用来干嘛?新婚之夜用来对付新郎吗?
蝶衣哭笑不得地把指环收了起来。
“都在呢。”笑声中,秦绾推门进来,身后跟着的竟然是凌霜华。
“凌姐姐怎么来了?”柳湘君惊讶道。
一般来说,来陪准新娘的只能是未出阁的姑娘。
“来送点东西。”凌霜华笑眯眯地把一个不大的锦盒放进蝶衣手里。
“蝶衣快看看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柳湘君道。
蝶衣微微一笑,打开锦盒,看清里面的东西时,不觉愣住了。
“这是……碧灵珠?”柳湘君惊讶道。
五年前的梅花节,秦绾抢了凌子霄看中的青冥剑,凌子霄只能拿了碧灵珠,转手就送给了姐姐,一直被凌霜华当做宝贝珍藏着,却没想到她会拿出来送给蝶衣。
凌霜华抬手将垂下来的一缕发丝拢在耳后,眉宇间比起当年的凌厉张扬,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婉和宁静。
“你说有东西给蝶衣,怎么是这个?”秦绾也很惊讶。
“当年年少不知愁,如今才知道,碧灵珠其实没什么用处。”凌霜华微笑着摇头,不等人发问,接下去说道,“青春不老,容颜常驻,听起来是挺不错的,可是等到几十年后,夫君已经白发苍苍,我却依旧如二八年华,孙子孙女叫我祖母,外人还得问一句我夫君,年纪一把还娶个二八少女,还知道羞耻否?”
“哈哈哈……”她还没说完,屋子里已经笑成了一团。
秦绾怔了怔,随即眼底也漾起了笑意。
当年她还是欧阳慧的时候也和凌霜华一样苦求碧灵珠,生恐年华易逝,红颜易老,然而和李暄在一起才知道,容貌终究只是身外之物。至少凌霜华和君琅的感情应该很不错,才让她看透了这一点。
“那凌姐姐怎么把碧灵珠送给蝶衣姐呢?”唐紫媚问道。
“因为蝶衣是唯一需要这个东西的人。”凌霜华正色道,“我虽然武功不济,但好歹也是习武之人,以逍遥郡王的功力,只怕再过五十年,容颜也不会有多少变化,到时候蝶衣岂不是为难。”
“这倒是。”顾星霜第一个反应过来。
内力精深之人自然驻颜有术,即便不是刻意保养,但她父亲就比母亲衰老得更慢,想必再过二十年就会很明显,何况唐少陵那种堪比武神的怪物呢。
秦绾无奈地笑了笑,师父一百多岁时依然如三十许人,她并不是觉得唐少陵达不到这种程度,只是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
蝶衣望着手里的碧灵珠,眼神有些复杂。
虽然姑娘们都是无心,也是好意,但也是再一次让她感觉到自己和唐少陵之间的差距,那是一种天与地之间的遥远,哪怕她拼尽全力也看不到前方之人一点儿背影的绝望。
“想多了你们。”就在这时,房门“呯”的一下被推开了,唐少陵背负着双手,慢悠悠地走进来。
好歹是办喜事,他总算没穿得一身黑,一身浅蓝色的箭袖长袍,外面披了一件月白的薄纱外袍,收敛了身上的煞气,难得有了几分当年江湖上盛传的翩翩公子的温润。
“你来干嘛?”秦绾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