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生性多疑，可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焦躁。

郑蛮蛮进了宫，闹成那样，他就已经猜到了事情会怎么发展。

太后是只老狐狸，她那样做，百利无一害。

若是郑蛮蛮私心重一些，可以将她收归己用。

再不济，却成功离间了他们的心思。

杨云戈猜到太后肯定是故意的，可是……

却忍不住会想，蛮蛮会答应么？

现在若是他问郑蛮蛮，她无论说什么，他私心里都是不信的。

明知道不该多疑，庸人自扰，那个念头，却依旧在他心头徘徊着，折磨着他。

这才是太后的目的。

现在杨云戈因为害怕失望，反而有些不敢面对她。

“杨云戈……”郑蛮蛮嘤咛了一声。

杨云戈回过神，慢慢走过去看了她一眼。

她趴在床上，微微支起身子，虽然屋内昏暗一片，可是杨云戈还是感觉到她有些惶然。

“我害怕。”她低声道。

杨云戈脱了鞋上床，躺在她身边，把她搂在怀里。果然感觉她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冷静了些。

“怕什么。”他低声道。

郑蛮蛮抓着他的手，半晌，道：“我原以为跟着你挺简单的，只要我肯想开了就好，你总是要我的。现在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容易。”

说着她就叹气。

杨云戈顿时被她逗乐了，道：“什么叫我总是要你的？你是哪来的自信？”

郑蛮蛮心道，因为老娘是女主啊。

她自己也笑，道：“对啊，我也觉得奇怪，我从前是哪来的自信。现在我就是害怕啊，怕你不要我。”

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轻的像哼哼。

杨云戈没说话。

郑蛮蛮有些失落。

其实她一直知道他不是个嘴里会花花的人，什么熨帖人心思的话你是永远不要指望他说。真说点什么也是气你的话。

但是现在他要是说点好听的，她心里就不会那么害怕。

郑蛮蛮只是紧紧抓着他的手，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最后慢慢松开，垂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有些不安地翻了个身背对他。

“蛮蛮。”杨云戈叫了一声。

她没答话。

这个夜晚就这么过去了。

隔日一早，郑蛮蛮起来把自己收拾好了。

杨云戈练完剑回来，发现她梳了个矮矮的发髻，整个人显得娴静了些。

他笑了笑。

郑蛮蛮也笑，道；“我想给你收拾东西来着，她们说不用我动。”

杨云戈道：“那就不动，费那个心做什么。”

郑蛮蛮接过他手里的剑，一时好奇，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手指弹了弹，听到清脆得简直有回音的一声响。

冰冷的剑身令人不寒而栗，倒映着她有些二愣子的大眼睛。

郑蛮蛮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把剑收好了放在一边。

杨云戈一直在看她，觉得她这样怪逗的，便笑了起来，道：“你过来。”

郑蛮蛮依言靠过去，眼神有些闪烁，好像不大敢看他。

他抱了她，亲了亲她的脸，然后闻到她鬓角里的香味，突然长出了一口气。

“郑蛮蛮。”

“……啊？”

“早上门房给了我一张陆家陆昭昭的帖子，说是请你去做客。”

“……哦，我不去的。”

“那若是我不在家，你去么？”

郑蛮蛮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不去。其实我跟他们家姑娘也没这么熟，是她老想往我身上靠。”

这都是实话。

杨云戈看了她一会儿，道：“你说他们家的人老缠着你干什么？”

“我不知道啊。”

杨云戈眯起了眼睛。

郑蛮蛮老实地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手还搭在她腰上，摸了摸，眼里发沉。

半晌，他道：“我记得你说过，我走了，你要搬出去住？”

“嗯，搬出去。”

“在京城等着我？”

“嗯，等着你。”

杨云戈低下头，有些探究似的看着她，道：“我怎么知道你背地里会做些什么？”

郑蛮蛮忍不住笑了，道：“我说过我跟你去，你说不要的。”

杨云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咬住她的脖子。

郑蛮蛮哆嗦了一下，缩进他怀里反而被他抱得更紧。她没动也没喊疼。

那时候他们都太年轻，刚刚互许了生死，却又都有些不知所措。

郑蛮蛮可以在太后面前不怕死的说出那样忤逆的话，可是面对异样的杨云戈却又觉得害怕。

为对方生死容易，可是心魔却比生死更加可怕。

只是后来想起来的时候，杨云戈大多数时间都会后悔。

原本胆小如鼠的郑蛮蛮，那时候是费尽了力气来抓住他拥抱他。

是他的多疑生生糟蹋了那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