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赶车的车夫,眼见数十个气势汹汹的山贼围拢过来,心知难以逃脱,吓得噤若寒蝉,赶紧丢掉手中马鞭,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郝老七虽然凶残,但是看见三个苦哈哈的车夫,面色惨白,体如筛糠,也不好再伤他们性命,唯独夺了财货,再把他们放了。
却不成想,那头一辆马车上,除了赶车的车夫,在车辕上还坐着一个年约十四五岁,长的十分阴柔俊美的蓝衫少年。
那少年见到一帮凶神恶煞似的山贼也无惧色,反而露出几分轻蔑神情,仿佛在看一群土鸡瓦狗。尤其古怪的是,在这寒冬天气,纵然谈不上滴水成冰也差不多少了。而这少年居然只穿了一件薄衫,坐在寒风当中,仍是怡然自得。
只见那少年跳下车辕,眼色略微向众人一扫,最后落在郝老七身上,冷哼了一声,喝道:“你们这些人是哪来的蟊贼?当真不要命了!不去打听打听,莫非不知咱家师父乃是禾山道的仙人!”
禾山道是西南苗疆一带有名的门派,专以人兽生魂血肉祭炼法术法宝,手段极其凶残。虽然在正经仙家门派眼中,这些法术并不入流,但世俗之中,却极为了得。寻常江湖人物听到禾山道的名头,无不忌惮三分,极少敢来招惹。
那少年自恃禾山道的弟子,根本没把几个山贼放在眼里,自以为只要报出家门,还不立即把对方镇住。
可是让他始料未及,郝老七根本就是个莽夫,原来听过禾山道的名头,也未曾真个放在心上,更不知禾山道的种种可怕手段。
这时见那少年颐指气使,心里早已十分不快,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突然手中刀光一闪,不由分说就向那少年颈间斩杀过去。
那少年本待呵退群贼,完全没想到郝老七竟敢悍然动手,登时大吃一惊。更悲催的是,他虽是禾山道的弟子,但入门才一两年,修炼的几门法术,都不曾使的随心所欲。加上此前全然没有防备,眼见一道明晃晃的刀锋劈来,再想躲闪,已是不及。只传出一声惨叫,便已血光迸现,生生掉了脑袋。
郝老七杀人之后舔了舔嘴唇,还觉意犹未尽,不禁咧嘴一笑,一脚将那少年的人头踢开。也不顾溅的满身血迹,手腕一翻,把长刀顺在身后。然后招呼众人,正要搜罗财货,却猛然从心底升起一股惊悸,那种感觉就像被一条毒蛇盯住了。
随即就听耳边传来一个阴惴惴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说道:“哼!好个无知贼人,竟敢杀我童子,还不给我死来!”
郝老七登时如遭雷击,那声音好似无数钢针刺入脑中,疼得他“哎呀”一声。顿觉头昏脑胀,身子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两步。内心更震惊无比,料定必是遇上了高手,只凭他的直觉,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原本郝老七武功高强,平常一纵身便能跃出三四丈外,可是此刻却好像喝醉了酒,双腿软绵绵的,全都使不出力。
郝老七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猜出对方必是以秘法来摄他的心神,赶紧咬破舌尖,借着一阵剧痛,强自打起精神,虎扑兔跃似的,一纵到了五六丈外。
但趁这略一耽搁,从那辆马车里面,忽又冒出一团精光。随即“噗呲”一声,好似火苗串起,竟飞出一个斗大的骷髅头,阴风缭绕,鬼气森森。
不等郝老七反应过来,就已呼啸着飞将过来。张开大嘴,咔嚓一声,当即把他脑袋连同小半个身子都给咬了下来。
一众山贼虽然干惯了杀人越货的勾当,可又何尝见过此等凶残手段,顿时吓得目瞪口呆,半天才缓过神来。也顾不得其他,各自大呼小叫,好像没头苍蝇似的四散奔逃。
与此同时,一名年约四十来岁,身材略微有些佝偻,嘴上留着两撇八字胡的青袍道士,从第二辆马车上走了出来。见那一群山贼吓得屁滚尿流,清瘦的脸上更显出一抹凛冽的杀机,冷笑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既然贫道已经放出了骷髅妖,尔等还要妄想活命吗?”
随他话音未落,右手忽然向上一挥,从宽大的袍袖下面,又接二连三飞出五六个骷髅头。拖着一团鬼火在半空中四面乱飞,所到之处无不带起一片惨叫。那二十来个山贼,不到片刻功夫,居然无一例外,全都死于非命。
这时张桐还在离此十多丈外的城隍庙中,远远看见众人惨死,他早吓得脸色惨白,只觉脑中好像搅成了一团浆糊。
自他穿越来这个世界,也听说了不少有关仙人妖怪的传说,不过他多半对此嗤之以鼻,只当是些江湖骗子,为了骗人钱财罢了,然而此时此刻却不由得他不信了。
亏他还有几分定力,赶紧强自冷静下来,屏住呼吸躲在庙门后面,再也不敢向那官道上张望,生恐被那施展妖法的道士察觉,连他也要葬身在那些骷髅口中。
殊不知那道士颇有神通,早就发现他的行藏,只是未加理会罢了。这时把众人都杀光了,眼光自然向这边望来。
不过那道士好像杀伐够了,不意再费手脚,只是望了一眼,便把视线移开。回头看了看刚才被郝老七砍死的那名少年,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脸色阴晴不定的,不知在盘算什么。
只看他的神色,似乎也不悲伤,反而露出几分厌恶。嘴里低低骂了一声“废物”,然后探手一抓,擒龙控鹤一般,隔空从那少年身上搜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口袋。一面收入怀中,一面饶有深意,又向张桐躲藏这边扫了一眼。
那眼神犹如实质一般,顿时就让张桐觉得如芒在背,亏得那道士适可而止,随即转身上了马车,喝那三名车夫,赶紧驱车上路。
那三个车夫都是寻常赶车的把式,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这时早就吓得手脚发软。唯独慑于那道士的淫威,却半点不敢迟疑,赶紧战战兢兢,扯起马车缰绳,生恐稍有怠慢,那些吃人的骷髅妖就要落到自家头上了。
直到这时,张桐才稍稍松了口气,身子瘫软下来,又吃寒风一吹,激灵灵打个冷战,却是刚才惊出一身冷汗,已经把里面的衬衣都给湿透了。
他忙紧了紧外面的棉袄,也顾不得身上湿漉漉的难受,略微定了定神,就想回去报信。可是刚出了城隍庙,还没跑出多远,他又猛然想起,来时郑渊叮嘱他的事,心说:“郑渊让我留心一个身材瘦小的道士,莫非就是刚才那人!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姓甄。”
张桐思忖一阵,手里攥着玉符,却久久未敢捏动。刚才他已见过那道士的凶残,如果郑渊就是要找此人,恐怕那郑渊也定非寻常。而且按照郑渊所说,张桐愈发断定,两人十有八九,不是朋友,而是仇家。郑渊特意叮嘱他,要事先捏碎玉符,只怕也没安好心。
张桐越想越觉得心惊胆寒,连忙想把那枚玉符丢了,又怕郑渊那边不好交代。他闷头想了半天,也没摘出个头绪,正在进退两难之际,猛又发觉背后隐隐袭来一阵阴风。
霎时之间,张桐心中警兆油然而生,也顾不得回头查看,全凭下意识,向前面一扑,跟着就感到背后划过一股气流。等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硕大的骷髅头,裹着一团鬼火,就在两三丈远,堪堪止住去势,正要回转过来。
张桐顿时大吃一惊,一面暗暗叫苦不迭,一面偷眼向官道上望去。果然见那三辆马车,还没行出半里,就已停了下来,不知那道士到底什么用意。
但是此时此刻,早已容不得他再去揣摩旁人的心迹,只这一转眼,那个骷髅妖,已经回转过来,然后猛的一纵,拖着一溜鬼火,对准他所在的位置就冲过来。
幸亏他的手脚非常灵便,见那骷髅飞来,反应也是不慢,忙贴着身后一堵矮墙,向旁边翻身一滚,总算又避了过去。而那个骷髅妖,因为速度极快,骤然停止不住,轰的一声狠狠撞了过去。
这双沙岗虽然废弃了多年,可是当初建造时,却不曾偷工减料。张桐身后那堵矮墙,全用石料砌成,经受风雨侵蚀,却仍十分坚固。谁知被那骷髅妖一碰,居然不堪一击,当即乱石飞迸。
不过那骷髅妖固然威力巨大,但张桐也从中发觉一丝古怪。刚才那道士操纵几只骷髅妖屠杀山贼时,那些骷髅妖,上下翻飞,转折行止,全都十分灵活。而这一只骷髅妖,运动起来却十分僵硬,好像只能直来直去,一点都不灵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