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这是何意?!”秋姨娘脸色忽变。
林舒玉摘下祖母赏赐的手镯,放在阳光下看着水头,漫不经心道:“从丫鬟抬为姨娘的,是为贱妾。而你是由官府变卖进来的,更是贱妾中的贱妾。平常的大户人家,连贵妾都没有每日侍奉公婆的资格。你怎么有资格参拜祖母?!”
林老太太实在太单纯了。当初一个瑞心,一个岳姨娘放在身边多日,老太太都是看走了眼,差点导致祸根。毕竟老太太是自己的保护伞,舒玉不能不管这茬。而这位秋姨娘从小时候受他婶娘的苦处,又被变卖为丫鬟,自怨自恨而来。怕是比养生堂抱养来的秦可卿,更有一番“宏图抱负”,舒玉不提防才怪。
“大小姐,你,你这个……罢了。你说什么我不管,反正我今日来,为的是一片孺慕孝心。不如就跪死在这里,也好让老太太收个尸!”秋姨娘顿时红了眼,裙子提起,即将要双膝跪下。却没来的一双玉臂牢牢搀扶住,秋姨娘傻了眼,这下怎么样都跪不下去了。舒玉的脸庞近在咫尺,两个女人第一次交锋,便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犀利与精彩。偏偏舒玉是个面瘫,这时候还面无表情,更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屈膝礼便够了。再行礼就是折煞晚辈了。”
舒玉使了个眼色,喜梅并洛兰唤来几个嬷嬷,连拉带拽将秋姨娘从后院弄走了。望着秋姨娘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怪不得三叔会喜欢她。然而,三婶能在家中有如此地位,靠的是祖母。若是秋姨娘也骗过了单纯的祖母,这家怕是会招来腥风血雨了。一道门槛,一个妻妾规矩,能阻拦多少是多少,反正她如贾敏一样不吃素
佛堂安然。静立了一炷香后,才有瑞瓶接引。转过个大堂,来到香堂之内。舒玉看到祖母正捧着一本《金刚咒》唪诵唪诵。舒玉忍不住道:“祖母,你看的见么?”老太太回头望了望站在门边的她,冷哼了一声,却是笑道:“看不到近处的丫鬟,总得看得见远处的亲孙女罢!”便让沈倩出去,祖孙两个聊起知心话来。舒玉与她捶腿,捏背,祖母便靠着孙女的身子,揭开了话题:“舒丫头,想问什么,就说吧。”
“祖母为何要我去送冯公子?”
老太太这下可乐了:“你屋里的那副《水月观音》,我也看过不少次,如此笔法当然不可能是那呆子薛蟠画的。所以祖母一直担心是哪位公子看到了我的孙女,还惟妙惟肖地把她画了出来。这人呐,颇有你祖父的影子。当初也是画什么都画得不算拔尖,只有画你祖母我这把老骨头时才有神采……本来我以为是卫若兰画的,去问他,才知道一年前你被薛蟠调戏的事情。当时替你解围的,还有个冯紫英……”
舒玉天然呆:“他画我做什么?”
祖母长叹一口气:“傻丫头,以为祖母混帐到不知道日子了:当日本来是我特地祈求佛祖保佑渭儿高中去的。你却支开丫鬟,独自一个人去参拜菩萨。这是你不想扫祖母的兴。谁都说你是个傻儿,却将你的娘的忌日记得比谁都牢靠。冯紫英说当日看到你站在菩萨面前哭……冯公子没认出来你是谁……却晓得这个傻姑娘肯定心里很苦很苦……”
舒玉呆了半晌,才叹息道:“没有父母的孩子,心中多苦谁都不晓得。冯公子怕是可怜那自幼丧母的姑娘,未必见得是可怜有祖母疼爱的舒玉。这女人的姻缘靠的是现实。祖母,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反正我尚未及笄呢!”
舒玉敛袖行礼,却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