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嘉文没说话,手却一直抓着拉杆不放,“我想回家住几天。”
男人沉吟一瞬:“我送你。”
“不用,你忙你的。”说完,拖着行李箱离开。
宋子文站在原地,看着妻子渐行渐远的背影陷入怔忡,疲惫如潮水上涌。
“老大,过来坐。”庞女士拍拍身旁位置。
“妈,对不起。”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哪家哪户没有婆媳问题?当年,我跟你奶奶不也闹过?”
男人心里百味陈杂。
庞女士叹了口气,“说到底,日子是自己的,快不快乐心里都有杆秤。妈还是那句话,不强迫你做任何决定,但前提是你不能委屈自己。”
宋子文轻嗯一声,“我心里有数。”
“不是要出门吗?走吧走吧!”
“妈,今天这事你别放在心上,我会劝劝嘉文。”
“嗯。赶紧的,别迟到了。”
宋子文离开大院,没有去市政大楼,而是直接开车到丈母娘家。
叩叩——
“子文?你怎么来了?”丈母娘目露惊讶。
男人眉心一紧,将手里两瓶茅台递过去,“别人送的,拿过来给爸尝尝。”
“唉哟,你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话虽如此,接手的动作却很快。
“谁啊?”一道粗犷的男声传来。
“子文给你送酒来了!”
“你说你堵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赶紧让女婿进来!”
“呀,我真是糊涂了。快进来,正好昨天买了杨梅,还在冰箱里冻着……”
宋子文不动声色地推拒,临了,笑道:“爸妈,我还有事,”话音一顿,“下次再带嘉文回来看望你们。”
“好孩子,有心了。你们过来之前打个电话,我好提前准备。”
“会的。”
下楼,上车,驶离,整个过程他显得很平静。
如果说敲门前一刻宋子文是忐忑的,那么当丈母娘对他的到来表现出惊讶的时候,他就已经麻木了。
原来,她也会说谎。
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那边接得很快,这是两人多年来的默契,不管闹得多不愉快,但电话却不能不接。
他叫了她的名字。
那头懒懒应了声。
“到家了吗?”像一个关心妻子的好丈夫。
“嗯。”
“爸妈都还好吧?”
“嗯。”
“我记得上次爸说有需要报销的发票,你问问他编号是多少。”
“哦,爸不在家。”
“妈应该知道。”
“她也不在。”
“那算了,等下次吧。”
宋白接到他大哥电话的时候,正睡在酒店大床上做梦,宿醉搅得他头疼,昨晚手气差,输了不少,心情也跟着恶劣。
语气自然也不怎么好:“有屁快放!”
“是我,小白。”
宋白睁眼,“老大?”顿时清醒。
“嗯。”
他轻咳两声,“有事吗?”
“能不能查到你嫂子在哪儿?”
“大嫂?她不是在家吗?”
宋子文没说话。
宋白扒拉一把头发,从床上坐起,“行,你等着。”
挂断电话,立马拨给蒋华,“……你在公安系统有人,替我查查廖嘉文?”
“你大嫂?”
“嗯。”
“没问题。”蒋华识趣地没有追问原因。
不到十分钟,一条短信进来,宋白面色微变,原封不动转发给他大哥。
屏幕一明一暗,宋子文靠边停车后拿起手机,解锁,点开信息,下一秒,狠狠闭眼,似全身脱力般仰倒在座位上。
眼前掠过这么多年两人相处的画面,突然大笑出声。
当初憧憬有多美好,如今现实就有多讽刺。
他和廖嘉文是自由恋爱,没有所谓的门当户对,情之所至,便组成了家庭。
曾经,宋子文无数次庆幸,他的婚姻是爱情的产物,没有所谓的“政治联姻”。当他决定和廖嘉文结婚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反对。
奶奶说:“阿文长大了。”
爷爷说:“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既然下定决心,就好好对待人家姑娘。”
庞女士说:“儿子高兴就好。”
宋白笑得没心没肺:“哥,你真出息!”
可惜,这段婚姻并没有按他所规划的方向发展,妻子事业心强,立志成为“铁娘子”,而他肩挑宋家重担,工作繁忙。
一开始,两人还定期约会,过过二人世界;后来,他有空的时候,她在忙,等她忙完,他却没空了,夫妻感情就这样一点点疏远,直至归于淡漠。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如果嘉文能够以家庭为重,全心全意支持他,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
可宋子文太清楚妻子的野心,从一个外交部小翻译到如今主理欧洲司,她已经走得太远,远到根本不愿回头。
两人第一次闹僵是在新婚三个月后,外交部急需一批随同赴美的翻译,根本没有跟他商量,廖嘉文就报名了。
他还是听同事无意间谈起,因为他父亲正好是这次赴美访问的随行高官之一。
当晚,两人就大吵了一架。
“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
“我以为你会同意。”
“这是先斩后奏!”
“我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处理,不需要向任何人奏禀。”
“我们是夫妻。”
“所以?”
最后,是她先服了软,“老公,这次机会真的很难得,如果不抓住,我可能一辈子就是个小翻译。今后,你越走越高,我跟不上你怎么办?”
就为这一句“你越走越高,我跟不上怎么办”,宋子文放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