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珩快步上了城墙,大步走向不远处坐着的季沁,季沁发觉有人过来,抬头瞥了一眼,眼睛里立刻堆满了笑意,看得人暖融融的。
“心肝啊,你来得正好,快扶我一把,我腿软得厉害。”
姬珩浅琥珀色眸子里尽是冰冷,残余的怒火依旧在舔舐他的神经。奈何季沁根本就不怕这个,只可怜巴巴朝他摇着一双手,姬珩用力闭了下眼收敛脾气,无奈地伸过手去握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就把人扯进了自己怀里。
季沁挣扎着要跳下来。
姬珩冰冷道:“再乱动便把你丢下城墙,摔断腿正合我心意。”
他声音尤带怒意,这话听起来竟像真的一般,季沁赶紧挂在了他的脖子上,扭头看见跟在他身后的谢沉峦一副努力憋笑的样子,不禁翻了个白眼:“谢将军!你不要笑话我,我一开始也有心理准备,可我真的没想到敖饼那么肥!眼睛都像是盆一样!”
谢沉峦抱拳:“在下失礼了,只是,季姑娘你可真不像你爷爷。”
“你可千万别提我爷爷,”季沁得意地嘿嘿一乐,“以后我给你看看老爷子斩龙那天写的日记,一页纸上密密麻麻全是‘吓死爹了吓死爹了’!”
谢沉峦脸上温和笑容一僵,似乎有些不能接受。
“你从东台关赶过来的?”季沁问姬珩。
“嗯。”
季沁故意装乖地蹭了蹭他的侧脸,“那你是不是累了,快回去休息休息。”她往城门下瞥了一眼。“我去办些事情,很快就回来。”
季沁从他怀里跳出来,姬珩这次没再阻拦,只是看着她飞跑离开的背影,神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沉峦顺着刚刚季沁的回望的方向看了一眼,表情顿时紧张起来:“殿下,那是——”
姬珩抬手制止了他,冷淡道:“噤声。”
·
城墙下,季沁奇怪地问面前穿黑色斗篷的女人:“你怎么这会儿才来,估计整个路州城的人都以为我想不开准备跳城墙。”
“被你家的猫拦了一会儿。”这是个低哑的女声,似乎不常说话,声音有些涩,带着杂音。
“小五?她不是猫,长得有点像而已,她怎么了?”
女人拉了拉斗篷,不太想说话,季沁侧过眼打量她,发现她衣服上黏着不少熟悉的白毛,手腕脖子那些没被斗篷遮住的地方,还有不少血淋淋的爪子印,不算特别严重,但是血刺呼啦得一片,看起来非常惨烈。
季沁嘴角一抽:“她挠你了啊……怪我走得太急,忘跟她交代了。”
那女人看她一眼,不再说话,两人骑上了她带来的两匹飞马。
疾风呼啸,不一会儿就到了江边,两人下马,那女人也掀开斗篷,露出一双暗青色的瞳孔,以及斗篷下一头海草一般的墨绿色头发。她非常瘦,脸色惨白带着青黄,但是五官都很漂亮,有些仿若骨血之中带来的端庄气韵,只是太过冷淡忧郁,眉头总是微蹙。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她头顶那一对角,一只漂亮得泛着光泽,一只却断了一截。
“阿苞,我们怎么走啊?”季沁看着脚下汹涌不见底的海水,忐忑问她。
“你避水珠呢?”
“我爷爷是给过我一颗避水珠,可是想不起来放哪了,估计随手送人了吧。”季沁茫然道。
“……”阿苞无言以对,朝她伸手,“你过来,我带你开海眼过去。”
季沁应了声好,把手臂扣在了她的腰上。阿苞明显对于这类身体接触有些抗拒,微皱着眉头,往海中纵身一跃,水面立刻出现一个小小的漩涡,将两人卷入其中。
季沁缩在阿苞给她召唤的空气罩里,看了会儿周围的游鱼。她是闲不住的性子,很快转移注意力和阿苞说起话来:“你胸口肉太多,有点硌。”她不舒服地蹭了蹭。
阿苞手一抖,差点想把她扔进深海里。
季沁终于找到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问她:“你总是这副性冷淡的表情吗?比前些年的姬珩还能冻人。”她看阿苞表情不对劲,连忙加了一句,“……不过没关系,我就喜欢这样脾气的小姐姐!”
冷淡寡言的小姐姐努力克制,她这才发现,季沁绝对不是一百年前的季斩龙,若非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她当真想把这货丢了喂鱼:“你真不像你爷爷。”
“嘶,你是今天第二个这么跟我说的人,你们对老爷子误解真深,那就是一个吃饭吧唧嘴,睡觉打呼噜,看见小美人走不动道的老头子,……对了,他还怕老鼠,一看见就要翻白眼晕过去的那种怕。”
阿苞下潜的动作都顿住,她看向季沁,明显不信,一副心目中偶像形象破裂的模样,反应和谢沉峦一般无二。
“对了,我听小五说,几百年前的典籍里,鲛人都是住在南海的,什么时候搬来东海的?”季沁终于聊了个正常的话题。
“鲛人是南海送来东海龙宫的礼物。”阿苞解释。
“他们是龙仆了?那鲛人不与人族贸易,也是龙族在后边捣的鬼?”
“然。”
“那我们除了鲛人珠,顺便买些鲛绡吧,人族这些年缺货得厉害。”
阿苞低下头,抬手又召来一个新的空气罩,她用暗青色的眸子认真看着季沁,淡淡说道:“鲛绡、鲛鳞对于人族都有大用。但是鲛人珠,只有一个用处,就是给半人半鬼的魔物重塑肉身。你家老宅的管家要这些并没有用,只可能是受人指使。这些,你也知道吧?”
“……我知道。”
“你也知道是谁想要?”
季沁笑了笑:“她要什么,我都会给。”
阿苞侧过头:“原来又是心甘情愿。”
“你怎么又皱眉头啦?”
“显我多事,不开心。”阿苞正经说道。她看了看前方蔚蓝色的海域,拍了拍季沁脑袋,“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