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汉大丈夫的,做这种事确实是臊得慌,但此刻的贾珠偏偏是不管不顾了。反正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臊!
这么一出闹出来,就是王氏也慌了神。大户人家里,哪里有奶奶太太亲自带孩子的。哥儿姐儿衣食住行都有奶娘打理,做主子的只要时常询探就是一片慈母心肠了。同样的,做孩子的也难得亲近自己父母,叫声父亲母亲已经是少有的亲近,有些克己守礼的人家还得管亲爹亲妈叫上声老爷太太。
胡氏有些犹豫,但还是凑了过去:“太太,还是让婢子来吧。哥儿兴许是起床闹脾气了。用点点心,哄哄就好。”
贾珠同自己奶娘的情谊虽说不差,但总比不上这生死之别后的骨肉情亲。他并不搭理胡氏,只是在王氏怀里又轻轻的叫了声:“妈!”
“哎!我的乖儿,莫不是唬着了?”接连两声妈,也勾起了王氏的一片柔肠。但她依旧是声色俱厉的排揎胡氏一顿:“你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竟当得起哥儿叫你一声妈。”
于是王氏卸了满手的戒指镯子,亲自拧了帕子替贾珠擦脸,又挑了香脂细细的抹在贾珠脸上。待到收拾妥当,她难得的柔声对贾珠说:“珠儿乖,咱们先进早膳,莫要不吃伤着脾胃。若是不想去学里,再差人去给先生请假也不迟。”
王氏这话一落音,贾珠耳边就似乎又响起了郁嬷嬷阴测测的声音:“业精于勤,荒于嬉。”
不知为何,郁嬷嬷的声音在此刻的贾珠听来就如同主心骨一般。他虽没能看到郁嬷嬷的身影,但心中确是安定了下来。
带着羞意抬头,贾珠对王氏说:“孩儿并不是不想进学,只是夜里唬着了。如今见着太太……”
贾珠又将称呼换成太太,王氏反倒不自在了。“一家人讲这些礼数作甚。”王氏面上不在乎,但言语里还是显露了几分,“既是唬着了,歇上一天倒也无妨。你小小的人儿,哪里用得着这么用功。莫熬坏了身子。咱们这等人家,难道还用得着和穷苦人家争功名吗?”
也许正是认为贾珠小孩子家听不懂,王氏又有的没的说了一通,话里话外都是勋贵人家对读书功名的满不在乎。
心里暗自叹上一口气,贾珠也不得不承认自家母亲眼界太窄。内宅妇人在这一方宅院里困了一辈子,又没读书明理,看到的也就只有眼前的那一点子东西。她自然只知道财产爵位,反倒是看不起书中自有黄金屋的道理了。
“孩儿要读书考功名。”贾珠回忆起以前贾兰同李纨说的话,将那时贾兰的神态学了个十成十,“先生说可以给母亲换诰命。”
虽然有几分感动,但王氏依旧是当笑话在听。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小孩子家家的竟然知道什么是诰命,可见是珠儿懂事了。”
下人把早上的膳食送了上来,王氏又招呼着贾珠用了早膳。直到亲眼看见贾珠背着小书包离开她的视线,她才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太太好福气!”路上,一个新媳妇模样的妇人搀着王氏的手道。
“就你会讨巧。”王氏脸上带着自得的笑容,“珠儿晓得孝顺,可见他身边的人还算是忠心的。”她又吩咐道:“周瑞家的,待会把我那对虾须镯子赏给胡氏吧。”
那新媳妇露出忿忿不平的神色:“那是太太抬举她了。哪里是她的忠心,分明是哥儿与太太血脉相连,晓得疼惜太太。”
这样一来,周瑞家的逗得王氏又是一番好笑。就是去上房请安,她也是一脸笑意收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