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窦司将用过的汗巾丢给寇元:“老哥哥心细些,且帮哥儿收好吧。”窦司帮贾珠紧了紧因之前的动静而松动衣带,“我们家也有个小子,比你大几岁。他可从来都没这么多讲究。别磨叽,你当跑完就完了?还有呢!”
贾珠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他从来都是由丫鬟婆子细细照料着的,家里的太太、奶奶、姑娘都是从衣食住行到生活各处无一不精。他就从来没见过这般粗犷行事的。但比起用帕子细细揩去身上的汗渍,这般随性的用汗巾一抹,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感。
窦司拍了贾珠的肩膀一把,粗声粗气的说:“行了,你可是个爷们。可不能被内院的女人养得跟个娘们一样。”
这话不仅贾珠听着面上一红,就是一旁的寇元都尴尬的“咳咳”几声,做出清嗓子的样子。
“来来来,练功。”窦司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转口:“珠哥儿跟着我做。双脚张开,与肩同宽;双手打开,平与胸前;然后呼吸下蹲,气沉丹田……”
这么一来,贾珠的腿部肌肉又开始发紧了。贾珠咬着牙,不让自己露出摇摇欲坠的脆弱模样。不想耳边这时又传来寇元的声音:“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这是……《笠翁对韵》!”贾珠心里噗嗤一笑,显然是走了神。他并不懂寇元闹出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气沉丹田!蹲好!”窦司不知从哪里弄出一支柳条,用着巧劲照贾珠的膝盖抽去,“马步是习武的基础。这基础自然得夯扎实了。”
贾珠被窦司的那股劲打得膝下一沉,不过他还是问道:“那寇元师傅是在做什么?”
“你习武,学文也不得拉下。咱们做师傅的也只能多上点心,在你练武的时候也帮你学点文咯。”窦司想不到贾珠会问出来,只好想办法胡诌。
贾珠心里一笑,又差点破了功。沉住膝盖后,贾珠才揶揄说:“那还是麻烦师傅念念《声律启蒙》吧。那个是从《笠翁对韵》改来的,按韵分编过了,比《笠翁对韵》更好些。”
“练功!听你的!切莫在叽叽歪歪了。”寇元对于习文一道不过是半瓢水,窦司更是一窍不通,哪里明白哪个更好,哪个比较坏。他们只能吼叫一番,勉强维持住自己做师傅的脸面。
贾珠心中暗笑:“《笠翁对韵》就《笠翁对韵》吧。总比读什么《三字经》、《弟子规》来得好。”
接到贾政送来的信件,贾敏先是一喜。可过了一段时间后,她又面上淡淡的,似乎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夜里,林如海难免为此逗了她一逗:“看这模样,你像是对自家孩子来江南读书的事情并不太热衷。可是贾珠这小子往日得罪你了。”
“说的什么话呀。”贾敏抬眼白了林如海一眼,纤纤玉手着力在他胸前推了一把,“在你嘴里,我可成了什么人。且不说我同珠儿姑侄关系如何。被你竟是说成了我这个做姑姑的,还会同珠儿这一个孩子计较。”
夫妻间的情趣不可言说。林如海被那一眼瞧得身上一软,心里也是酥酥麻麻的。他一边陪着不是一边凑了上去:“瞧瞧我这张嘴,可见是不会说话的。这不惹着夫人生气了。”
这一切反应贾敏看在眼里,也确实先是一喜。可刚刚喜上眉梢,旋即她又低头微微叹了口气:“哎!”
“你这是怎么了。”这样子,林如海也只能跟着脸上黯然。
“也没什么。”贾敏下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不过是觉得家里长辈溺爱,怕珠儿想来江南求学之事最后不过是空欢喜一场。这一忧一喜的,情绪波动之下,伤的还是自个儿的身子,所以觉得,还不如一开始不做指望。”
林如海把手搭在贾敏的肩膀上,微微用力一合,将贾敏拢进自己的怀里:“你便是忧思太过了。哪里会是你说的这样。这毕竟是政兄亲自写信过来询问的。”
“我那二哥。我自己哪有不知道的。他一贯方正,要做严父的。哪里会想到孩子求学的细节。照他觉得的,只要孩子用功,自家族学就是足够了。只要用功,状元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求学什么的怕是珠儿自个儿的主意。这孩子就是这点招人疼,懂上进。”靠在自家夫君怀里,贾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贾敏自己能说自己家亲朋好友,但林如海却不好直说。他笑了笑:“政兄为人如此,难得有一颗童稚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