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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248.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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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区别只在于,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暴露,可另外一部分人,却会在突发状况下乍然爆发,以至于惊吓到一群人。

泰安帝便是如此。

曾经的他,以冰山面瘫脸掩藏了本性,不过这种掩藏反而是最低级的,除了那些个完全不了解他的人,但凡略亲近一些的,总归还是能摸透几分的。可后来,等他出人意料的成为了当今天子,事情就有些变化了。

没人会不对皇位动心,哪怕他先前完全没有想过这档子事儿。

若是曾经的他,没能成为天子,或许会被下一任皇帝重用成为贤王一般的人,也有可能会被撂在一旁冷着搁着,当然遭到报复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却也不像外人所想的那么夸张。他的兄弟们,甭管哪个当上了皇帝,都不可能要他或者全家的性命。

然而,泰安帝却就这般从未对皇位产生企图,却意外登上了那个位置。一旦成为天子,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开弓再无回头,历史上也许会有活着的废太子,却断然没有活着的废皇帝。更别说,他还有至亲的家人,他们都极有可能因为他而死。

那就只能比比看,谁更心狠手辣了。

崇宁殿中,泰安帝跪在太上皇的灵柩前面,按着礼数其实他无需下跪,不过他还是跪下了。不是因着心虚亦或愧疚,而是单纯的想给他的父亲尽最后一份孝道。

太上皇去的时候很安详,没受甚么苦,更不知晓宫外发生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事实上,太上皇离去时,只是感概自己到底没能撑住,耽搁了儿孙的婚事。却并不知晓,他心心念念的孙儿干了多么疯狂的事儿。

“传朕旨意,就说太上皇临终前惦记着尚未大婚的锦时,令其按原定日子完婚。”

上皇薨了,于情于理都应该举国同哀,除了身为天子的泰安帝只需要为其守孝二十七天外,旁的所有人都应该服孝至少一年,若是太上皇的儿女则皆为三年。不过,理法也比不过圣旨,更别提泰安帝还借了太上皇的临终遗言,正好,前太子的儿孙都死光了,锦时又过继了出去,那么早日大婚早日生子,好为前太子传承香火……

貌似也能说得通?!

甭管外人是怎么想的,左右泰安帝是吩咐下去了。且随后,他又连下两道圣旨,赐封前太子为义忠亲王,他的大哥曾经的顺郡王则赐封为忠顺亲王。

按说,皇子的身份等同于亲王,可到底等同并非真正的相同。况且,这两位曾经都是皇子,如今却是皇兄们了,没有爵位和封号终究低人一等,可这赐封俩字的吉祥封号……

封号这种东西,全都是有章程的。一般来说,郡王、侯爷都是两个字的,亲王则是一字的。甚么情况下才会普遍的使用两字封号呢?

——死的时候。

泰安帝这番做派,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在报复。再联想到他将年岁最长的三皇子过继了出去,哪怕原不知情的人,也能猜到了几分。

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刨根究底的,更多的人讲究的是一个稳妥,一个平安。也因此,有些人压根就不会去打听真相,他们只会跟着泰安帝的态度来行事。譬如说,从皇子成为亲王之子的锦时,估摸着这辈子也就那样了,以后不用再拿正眼瞧他。再譬如说,一听这封号,就知晓义忠亲王和忠顺亲王迟早要完,赶紧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罢!

然而,有些人却是注定跑不了。

譬如锦时,譬如他的母妃,再譬如他那未过门的妻子。

锦时本是三皇子,是泰安帝存活至今的三子中年岁最长的那个。尽管他非皇后所出,可因着早已长成,天然上就比两个弟弟更具有优势。

然而,同时他也是最为不幸的那个,倘若泰安帝并未登基,可以说将来的廉亲王世子绝对是他,两个弟弟半点儿也不具备争夺的能力,当然也没人会教唆他,他只要乖巧的待在那儿,这一切都是他的。

可谁让他的父亲成为了这世间最耀眼的那个呢?在王府里,长子的身份足以镇住一切,可当他们一家子入主皇宫时,这个优势荡然无存。

正所谓,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这既是儒家所提倡的嫡长传承制度,同时也是最为讽刺的一种说法。若是在民间,哪怕是世家大族,都会因着忌讳流言蜚语,而选择立嫡长子为继承人,若无嫡子要么过继一个,要么就将庶长子记成嫡子。可惜,这种说法在皇室不过是徒惹笑话罢了,至少徒家王朝建立至今,还从未遵守过这种民间默认的规则。

可怜的锦时,他错就错在当发现优势不在之时,选择了最错误的一种方式,以为泰安帝是个废物?还是指望泰安帝顾念父子之情?很可惜,泰安帝既非废物,更不会在意这点儿感情。

命中注定,锦时会是失败者,只是他的失败却也牵连到了至亲的两个女人。

——锦时的母妃静妃娘娘,以及他那未过门的妻子。

说起来,静妃也是个可怜人,她是最早进入泰安帝潜邸的几人之一,跟某些有宠无子或者有子无宠的人不同,她既有儿女又有宠爱,一生诞下了三子一女,只是等泰安帝登基时,就仅剩了锦时这唯一的一个儿子。她以为,有一个儿子也够了,毕竟她的儿子年岁最长,学问办事能力都不错,加上另两位皇子年岁还小,论出身也不差甚么。退一步说,即便泰安帝将皇位予了旁人,身为长子的锦时也能得个亲王爵位。

结果,等待静妃的却是唯一的儿子被过继了出去……

也许锦时还是能得到亲王爵位,毕竟以泰安帝的性子,既然做了,那就铁定做到底,前太子如今的义忠亲王是不会再有儿子的。如此一来,作为嗣子的锦时将来会承袭爵位,可这一切都跟静妃毫无关系了。

过继,意味着连出身都改了,是最为彻底的一种改头换面,也最能让人打从心底里升起一种绝望至极的悲伤。

从今以后,锦时将成为义忠亲王之子,别说跟静妃毫无关系了,他跟泰安帝都只能成为叔侄,而非父子。

这让她如何不绝望?!

然而,还有一人,或者说是一大家子的人,在听到了锦时被过继的消息后,整个家族都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黎阁老一家子。

说起这户人家,贾母倒是知之甚多。黎家也是开国功臣之一,当然,他们家全是文人,对于徒家天下做出的贡献是有,却并非不可或缺的。因此,在之后的赐封上头,只得了一座宅子和几个金锭子并一些所谓的贡缎。好在,到底是数代忠臣,且打天下时需要武将,治天下却是需要文人的。也因此,黎家虽没能在一开始就出人头地,可几十年近百年下来,他们家反而愈来愈好了。

不似贾赦那般乍然爆发,而是逐步稳妥的上升。

按说像这样的人家,并不会选择站队,更不会像贾家那般想借着女子的裙袍往上爬。可谁让世事难料呢?或者也可以说,是咽不下那口气。

那位黎阁老年轻时就跟张家老太爷有嫌隙,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武将较量高下很是容易,文人却极难。俩人偏又都是自命不凡之人,打小一路上顺畅无比,冷不丁的碰到一起,不曾发生越比越有交情的事儿,反而愈发的看对方不顺眼了。

不是仇恨,还没有那么严重,可相看两厌却是真的。

话说当年张家嫡长女要说亲时,黎阁老还真存了借此修复关系的念头。可惜,黎家愿意不代表张家也愿意,反正张家老太爷回头就跟荣国公贾代善结为亲家了,尽管这事儿极少有人知晓,却也还是将黎家气了个倒仰。

再往后,便是十二说亲那会儿了。黎家那头到底是开国老臣之一,同贾母的娘家保龄侯府也颇有交情,当然不算深交,却到底相熟多年。贾母并不知晓张家跟黎家的过节,在给十二说亲时,便透过人隐约探问了黎家的意思。然而,贾母虽不知情,黎家那头却是一直都惦记着这件事儿,自然也知晓十二是张家老爷子的外孙,还是最看重的那一个。当下,便以为这是张家迟来的和解,黎阁老颇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想着到时候先不表态,非要等张老头求上门来了,再断然拒绝!

想法很不错,结果十二压根就没看上黎家的嫡出大小姐,甚至他就连仔细听贾母说话,只一句全都配不上,转瞬就跟着四皇子跑去塞外行围了。这下好了,黎家那头得到消息,气得黎阁老当时就病倒了。等病养好了,他便吩咐下去,一定要给嫡长孙女寻个极好的人家,哪怕是他豁出去脸面不要,或者要贴补一半家产,这件事情也必须做到!

黎家原就是黎阁老当家做主的,他跟张家老爷子还不一样,张家老爷子早多少年就已经放下权利,连家主之位都让出来了,可黎阁老却是自认为老当益壮,甚么事儿都紧紧捏在手里,半点儿也不肯松开。以至于,他这番话下去,整个家族都为之忙碌起来。

极好的人家,这世上还有甚么比皇室更好的吗?黎家虽称不上权势滔天,却贵在书香传家,再加上家风极好,家族中也每每出一些清贵公子,因而在京城里名声甚至要比张家更好。这原先,他们家没打算高攀,很多人也了解黎阁老的性子,故而都不敢去触霉头。等他们家主动放出消息后,还是有些不愿意或者不敢相信,直到静妃的娘家人在一次宴请上偶然遇到,忍不住上去探了探口风……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般的凑巧。

倘若,十二不曾表示的那般决绝,也不会刺激到黎阁老;倘若,贾母那会儿议亲之前,能稍微探下十二的口风,这事儿则更不会发生;又或者说,当年黎家主动向张家求娶时,能成功的话,则连十二这个人都不会存在了;而究本溯源,若是张家老爷子和黎阁老没那层嫌隙,就能从源头掐掉此事了。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亦如没有后悔药一般。

当整个京城多半人都处于震惊之中时,黎家犹如当头一盆冷水,在片刻的懵逼之后,是绝望的哭泣。

摊上这么个事儿,莫说黎家大小姐这辈子也就那样了,就连黎家弄个不好,连朝堂都待不下去了。以黎阁老这种地位,已经能知晓部分真相了。就算泰安帝并不曾贬谪他,他还敢日日杵在泰安帝跟前吗?就算他老了,退了也无妨,可他的儿子、孙子们呢?即便是选择蛰伏,那也要看时间长短。为何寒门子弟难以出头?没法寻到名师是一回事儿,可真正桎梏他们的是朝堂无人。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这些书香世家,之所以每一代都能出好几个能人,不过是互相拉拔帮衬的缘故。可黎家哪怕只蛰伏了十年,再出来时,天都变了。

就说张家好了,当时只离开了京城三年,可等回来之后,张家父子四人皆被放在了闲职上,哪怕后来他们更努力的赶上去,三年时间的空缺也无法再弥补。张家三位老爷学识并不比张家老太爷差多少,可惜官运却就此被阻隔。

等太上皇薨了的消息传来时,黎家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未过门跟已过门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儿,而其中有一年时间缓冲,则可以改变很多很多。

可仿佛就连老天爷都在针对他们一般,泰安帝的圣旨随后就下来了……

黎家哭得死去活来,尤其是那位嫡出大小姐哭得几番晕厥过去,整个人仿若被抽空了生命力一般,完全看不出来她是曾经被贾母再三赞誉的美人儿。所幸,如今是国丧期间,就算真的哭死过去,也没人敢瞎说甚么,毕竟比起坑害旁人,一不小心坑掉了自己的小命才叫不划算。

那头,贾母也知晓了这事儿,不由的当着来探病的诸人感概道:“我先前还道黎家那姑娘长得好,一看就是有福气的,还拉着她的手仔细夸赞了好一番,想着就她这个出身这个模样,怎么着也该顺畅一辈子,结果……”

被贾政逼着来探病的王夫人,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贾母这话说明了甚么?说明她是实打实的乌鸦嘴!!

可惜,王夫人她不敢说。到了这会儿,她已经知晓贾母身上发生了甚么,她本人倒是有些抵赖狡辩,连怎么说都已经想周全了,怎奈大房那头完全不打算跟她对质,连算账的意思都没有,弄得她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憋得心里难受。她倒是清楚大房之所以没有算账的意思,是因为她的娘家内侄女王熙凤也不干净,还有便是京城里乱成一锅粥,大房暂时没心思来追究她的责任。

是暂时不追究,并非原谅了她。

王夫人打听到的消息是,连王熙凤都被禁足了,不准她管家理事,也不准她走出东面小院,倒是没说不准人探望,可王熙凤素来要面子,怎么可能还愿意待客呢?反正王夫人是没见到她,因此并不清楚她过得好不好,可王夫人却知晓,她的娘娘马上就要不好了!!

想也知晓,贾母这是夸赞了黎家小姐一番,人家就那么惨了,可宫里的娘娘被贾母夸了一轮又一轮,还能有好?

正当王夫人绞尽脑汁的想对策时,贾母冷不丁的又开了口:“唉,命这事儿还真说不准,谁能想到那位竟会将自己的皇长子过继出去呢?也是可怜了黎家那孩子,毕竟那位至今都没明说,太上皇过世以后,义忠亲王能否出了幽禁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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