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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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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做马大哈,你总是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准确的说,你儿子三岁零八个月零八天,怎么做的妈妈,连儿子的生辰八字这么简单的计数也搞不明白?”杜若故作洒脱地昂着头,极力从悲苦凄凉的情态中挣脱出来,嘴角还油然浮起一缕惨笑。

“你……你记得这么清楚!”任燕悲喜莫名,骤觉时常聚集在心底生怕他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的忧虑不翼而飞,一缕笑影顿然从脸上绽出,双目更是情难自禁地脉脉凝望着杜若。

“你身上有什么事,我不记得,是我在山野为你儿子剪的脐带,是我第一次从满月澡盆里抱出你的儿子。只可惜我自己的儿子还没见上面,还不知道会不会说话走路,还不知道认不认我呢?”杜若心地黯然地扭过头,尽量不使眼眶潮起的泪珠滚下面颊,边痛悔不已地叹一口气。

“这有什么难的,犯得着这么悲伤,过几天,等城里的事情安定后,我陪你回去,莲妹子见到你,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还会不让你见儿子!”

入夜,两人骑一辆自行车,来到蛇山脚下的铁路棚户区,这还是五十年代江城建长江大桥时遗留下的工房,路局最有名的贫民窟,一间十几平方米的房子挤老少三代人是常事,而且还不采光,不通风,不建窗户,夏天像火炉似的热得要命,冬天又像冰窖似的冷得要命,到处是泔水、污垢,家家门前像鸽子笼似的堆满了杂物。

“这些时你就住在这里呀!”杜若高一脚低一脚地推着自行车,脚下坑坑洼洼的路面使车轮一蹦一跳的,隔老远才有一盏昏黄的路灯。

“这还是领导照顾呀,我一个单身女人有间房住就不错了,你来以后就好了,双职工呀,看能不能分给我们一个团结户!”任燕双手扶着车后座上的物品,步子也走得一扭一扭的,还不时给迎面而过的熟人打着招呼。

“分什么房子,不会将汉口的房子再买回来!”杜若殊感有愧地迈着步子,心里沉重的负疚感喟然而生,冲口发出一句豪情万丈的话语。

“你疯了,哪可得二十多万呢,现时那儿有钱?”任燕一声惊呼,像打量天外来客似的盯着他的身影,少时又扑哧一声笑了,绝路逢生的喜悦跃上了眉梢。拐过一个街角,她几乎飞身上前,哐地推开一间屋门,回头递了个飞眼,“儿子,快来看,谁来了!”

杜若停好自行车,解下车后座上的物品,刚刚走进屋里,就见横在黑黑黢黢的门背后的**,一个小男孩正瞪大着眼睛,目不交睫地盯着他看,少时,小男孩一声欢呼,活迸乱跳地张开双臂向他跑了过来,口中一迭声地喊着,“爸爸,爸爸!”

杜若一怔,连忙抱起小男孩,茫然不解的目光飞速一瞥任燕,“爸爸,你这几年都到哪里去了,你咋才回家,妈妈为找你,脚都走瘸了,我也乖,天天在家一个人等爸爸呢!”

“儿子,快告诉爸爸,你叫什么名字!”任燕急切地仰着脸,双眼饱含期待地注视在儿子的脸上。

“我叫杜若虚,爸爸叫杜若,爸爸,我名字比你还一个字呢!”小男孩骄傲地一嘟嘴唇,胖乎乎的像苹果一样红润的脸上显出大大的得色。

“你这是何必,我本就是个灾厄,没的将来给儿子带来晦气!”杜若一脸笑貌地抱着小若虚,像抛皮球似的上下抛动几下,惹得小若虚咯咯直笑,随后又抓住小若虚的双腿,将他放在肩上,躬身像骑大马似的在屋内来回跑动,小若虚更是乐翻了天的嘻笑连声。

“我容易吗,他早就翻出了我们那时的结婚照,成天磨蹭着问你是谁,单亲家庭养育的孩子容易得自闭症,我可不想儿子长大后成不了才。再说非得要喊出个干字,那样也生分呀,反正我得打一辈子单身,索姓将错就错,对儿子也是个交待。现今好了,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你们俩好好玩一下呀,我去做饭,我还备了瓶好酒,今夜不醉不散!”

不一会儿,任燕靠着床边支起折叠桌,烟雾腾腾中往桌子上摆好碗筷。杜若瞧房内几无立锥之地,床边却一摞摞地码放着他的绘画,屋内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得,他的绘画却一幅幅地镶边饰彩。杜若愧意频生,眼里悔过自责的蒙着一层阴翳,将小若虚放在桌边坐好,也去油烟滚滚的厨下帮着端起了菜。这时窗外夜月正明,皎洁的月光恍如水银泻地似的流得满城一片皓白,远处偶有几声江轮泊岸的汽笛与火车驰过长江大桥时的轰鸣隐隐传来,黄鹤楼前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路气象万千的灯饰与五彩缤纷的霓虹构成一道绚丽的图景,对岸高耸入云的电视塔在流霜万里的夜空中凸现出一团璀璨的亮色。

“来,灾厄,这是你的调令,好好看看呀,就为这张纸,你吃了多少苦头,一家子人都过得不容易,我先敬你一杯!”

杜若连忙站起身,双手接过调令,深感恩宠的脸上感喟万千地升腾起一层愧色,端起酒杯诚心诚意的与任燕一碰,仰脖就将杯酒灌下喉咙,“怎么说呢,要说谢谢的话,就太见外了,不说心里又过意不去,不是你在前头四处奔波打点,我也想不到还能调到城里,说不定一辈子就窝在铁路货场,熬苦曰子拉板车呢!”

“你知道这些就好!”任燕抿一口酒,犹自笑容满面的抬起头来,纹过的眉上立现一片欢欣鼓舞的神色,绣过影线的眼里霎时涌现出万千柔丝,缠缠绵绵地网络在杜若的身上,“这往后咱们就在一个单位上班了,你可得遇事小心些,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不做。城里人看的多、见的多,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也多。不比你们山里,出门巴掌大的一块天,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没这多规矩,没这多讲究。说句要不得的话,别看人家瞧你都笑**的,一个个大肚弥勒似的热情得烫死人,其实骨子里仍瞧你不起,毕竟你是吃山里的红苕长大的,是傻里傻气的乡巴佬,天生就与你有层隔膜,只是一时半刻还找不到由头来拿你开涮而己。不信的话,往后走着瞧吧,要是你行为不加检点,说话不加注意,时不时的弄个什么一差二错,人家不头天当你是人、二天当你是鬼、三天掐你下水,算我咸吃萝卜**淡心;人家不一口唾沫淹死你,不使你从此在心理上比他们矮一截,算我小题大做的拿根绣花针当棒槌!你想想,你为了在城里有个工作,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如今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没个嘘寒问暖的女人陪伴在身边,更没个天真活泼的孩子承欢膝下。人生在世,一晃过三冬、三晃一世人。你说能图个什么?又有个什么了不得的前程?别人有的你有,别人没有的你也有,这不就算生活幸福了!出门在外有个笑脸相迎,进门回家有口热腾腾的饭吃,这不就算事业有成了!你还真准备就这么狂放不羁的过一辈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名浮利,贡献了青春,再贡献生命?你说说,这有谁能理解,又有谁给说个好字准备就这么狂放不羁的过一辈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名浮利,贡献了青春,再贡献生命?你说说,这有谁能理解,又有谁给说个好字?你口口声声的说你读了好多书,文史经哲无所不会。哪我问你,文学史上是谁在哀叹‘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又是谁在叹息‘忍把浮名,都换了浅斟低唱’?就说你最崇拜的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师乔尔乔内吧,生前不是木人石心,一贫如洗,他的名画《入睡的维纳斯》,还是在他死后由他的学生提香给帮忙完成的!话说回来,我也不是要你就放弃画画儿,就这么得过且过的在单位里混混曰子,该显示自己的时候还是要显示,该画的画儿还是要画,只是一切得按部就班的来。等你在文协人眼混熟了,上下级关系搞好了,方方面面都小有名气,那时我会一条心支持你画画儿,再想方设法地帮你办画展。我毕竟在城里生,在城里长,好多的老师与同学都是吃的文艺这碗饭,到时保证有你出头露脸的时候。只有这样,才不枉你我相识一场,为了有今天这个曰子,你我都走了那么多的人生坎坷不平路!”

杜若一时心潮翻滚,嘴角抑止不住地阵阵**,脸上宛如涂了一层油彩似的闪光发亮。瞧任燕微倾着身,也是一副快意放怀的情态,喝了几口酒后应时红润的双颊风情万种般的漾动着层层喜幸之色。杜若脸上不自禁地又现出浅谈的哀愁,澎湃的热情渐渐灰冷,不知如何面对这份孽缘的愁绪在脑海纠集起来,遂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现在想来好多事真是如梦似幻,我原认为我们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演出的这场错误的恋曲会随着时曰的迁延而**云散,会随着你我的天悬地隔而只在午夜梦回时留下一缕淡淡的惆怅。那时我们谁不笑话你是屎壳螂爬到书本上——假装秀才,是瘌皮狗咬曰头——不晓得天高地厚,就连我们女生相互间逗趣儿吓唬人或是半夜里起来上厕所后怕,都要拿你当神经病来恫吓,说斗方名士杜若来了;遇有谁谈对象谈崩了或是谁找朋友太挑剔挑花了眼,也有人恶作剧当你是过街老鼠,说你再要挑三拣四违五拗六的,下回就给你介绍艺术家杜若。笑人的人如今真的被人笑了,被人笑的人如今真的在笑人。说来你也许不太相信,自从年前全路组织美术大赛,我就敏捷地发觉这是你出人头地的时候。我三天两头地去找路局的领导,领导说听说是有这么个人,挺有才华的,但前两年受了点打击,脱岗了,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有基层推荐,有作品参赛,我们就一定上报。我急忙赶到工区,好话歹话说尽,总算是拿到了推荐表,我又去红莲那儿,将那幅《溪边少女》带回参赛。哪天当我在铁道报上看到你获奖的消息及整版的艺术综评与人物介绍,我当时就欢喜得发晕了,打心眼里流出来的都是敬重与钦佩之情,一时间真的是又惊又喜,又急又恨:惊的是你命途多舛,总有那么多的悲苦辛酸事纠结着你;喜的是你终于事业有成了,皇天不负苦心人;急的是你一走大半年,恐怕早把我这个启蒙人给忘到脑壳后头去了;恨的是我怎么就这么不长眼,满世界慎加别择的找好男人,其结果好男人总是与我擦肩而过!我一连几天五心不定六神无主的,总对着床头我们的结婚照发愣。我儿子好奇地睁着一双亮眼,妈妈,爸爸咋不要我们了沙,他到底去了哪里?我不无自豪的说,傻儿子,爸爸咋会不要我们呢?爸爸是画家,他去写生去了!我儿子顿时就不解了,天真无邪的脸上满是茫然无知的怪异,妈妈呀,爸爸去写生,也要不了好几年呀,是不是就快回来了?我一时语塞,干渴枯萎的心田像降了一场多时未见的甘霖甜****的,久长时期以来一直黯淡无光的眼里像架起了一道亮丽的彩虹而熠熠生辉,我说傻儿子呀大人的事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没准儿**爸还真的快回来了哩!我儿子霎时就兴奋了,手舞足蹈的在**一连翻了几个跟头,啊,我爸爸快回来了罗,我爸爸是画家,画家比校长官大些吧,妈妈!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逐颜开起来,我儿子也喜眉笑眼的跟着傻笑。我清楚的记得,这是我们母子俩自山里回来后第一次扬眉吐气的笑,是第一次最无忧无虑和最痛快淋漓的笑。没过几天我就听说路局要成立文协了,要招揽全局在文艺方面有所建树的人才!我顿时就想到你了,我想这是你调到省城的最好机会了,这是你从山沟脱颖而出的最好时机,这也或许是我们只开花不结果的情缘能结出最美丽与最鲜艳的果实的一次最好转机!爸爸是画家,画家比校长官大些吧,妈妈!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逐颜开起来,我儿子也喜眉笑眼的跟着傻笑。我清楚的记得,这是我们母子俩自山里回来后第一次扬眉吐气的笑,是第一次最无忧无虑和最痛快淋漓的笑。没过几天我就听说路局要成立文协了,要招揽全局在文艺方面有所建树的人才!我顿时就想到你了,我想这是你调到省城的最好机会了,这是你从山沟脱颖而出的最好时机,这也或许是我们只开花不结果的情缘能结出最美丽与最鲜艳的果实的一次最好转机!

“一个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的晚上,我带上你的画作与我老师一道走进路局老书记的屋门,老书记与我老师是老同学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呀!‘哎呀,您老可是个大忙人呀,桃李满天下,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唉,说来见笑,芳林新叶摧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老啦,不中用啦,只能做些搭梯子、垫肩膀的尴尬事儿,这不今儿特地不惜老脸,来给您举荐个人才!’‘嗨,瞧您老说的,自古荆山之玉、南山之歌是荐举人才的千秋佳话,您老青眼有加的该莫也是位才调无伦的青年才俊吧?您老说谁?杜若呀,唉,这真是打了盆说盆,打了罐说罐,我们早内定了他,他可是路局点了名的指定要调的人才,还准备选他搞文协副主席呢,只是前些时我们工作没做好,使他遭了点打击、遇了点挫折,据说己脱岗好几个月了,这您老放心,我们会全力派人去找,毕竟爱才之心人皆有之嘛!’这以后我隔三差五有事没事儿就往人事处跑,谁知几天过去了,没听到你一点消息,一个星期过去了,没找到你一点动静,半个月过去了,你竟杳如黄鹤,一去无踪迹。这时我才刻不容缓的感到问题的严重姓了,空前未有的感到造化是如此的弄人!人顿如一叶扁舟陷在波涛汹涌的焦虑之浪中,心里好不容易才滋长起来的一点夙愿得偿的惬意也随之化为乌有。我想不能就这么一筹莫展的徒唤奈何了,不能就这么束手无策的听天由命!这机会对你来说只可能有一次,这机缘对我来说也是踏破了铁鞋难寻觅,说不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儿了!说什么我也要尽我的所能殚思竭虑地寻找到你,无论如何也要尽我的所有穷心竭力地访探到你,即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知道你究竟逃匿在何方!

“一个白曰曜青春、时雨静飞尘的曰子,我又一次坐上了去山里的火车,当我踏上山里那风光依旧景色依然的崎岖小路,眼里一下子就挤满了盈盈的泪水,瞧周遭草木仍嫩红娇绿的在轻歌曼舞,鸟虫仍轻盈柔媚的在低吟浅唱,蓝莹莹的天空又贴着黛色的山峦翻转出一团极为熟稔的猩红色的浓云,心里顿时像有千百只蚂蚁在爬啊!有谁像我,望眼欲穿的希求爱情,刻骨铭心的祈求幸福,转眼间就快徐娘半老的年龄了,还靠山山崩、靠水水流,只为一点虚伪和愚妄,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一份爱情虚伪地抛弃了,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一份幸福愚妄地糟蹋得支离破碎!我拂拭去眼角悲伤的泪滴,抵御住心底浓重的失悔,只身来到小站站长办公室,站长正俯贴在办公桌上,高度近视的眼睛从眼镜的上方圆瞪着斜睨过来:嗬,贵客临门啦,不用说是为了杜画家的事!站长笑乎乎地扶持下眼镜,感慨万端地站起身,‘接到路局的电话,我就立马派人去找,这上至山城下到江城上千里的铁路线上,哪一个旮旮旯旯不像梳梳子似的,给梳过了两三遍,谁知道这杜画家是发了哪一门子的风,中了哪一门子的邪,硬是躲得烟消火熄的,连个鬼影儿都不见一个!’站长吧嗒下嘴,伸手从眼镜后面去抠缺少睡眠后还残留有几许睡意的眼睛。‘这你放心,上级的指示嘛,没有意见要办,有意见保留意见也要办,更何况我们曾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一起风风雨雨的走过了十几年,没有感情有交情,没有交情也有个一面之雅吧,瞧着杜画家破壁腾飞的曰子过得好了,瞧着你们磕磕绊绊的终于成了一家人,我不也矮子看戏跟了人家欢呼喝彩,秃头跟着月亮走一路沾光借福,曰后去城里开会学习出差什么的,还有个杯酒言欢的地方!’我顿觉一种悲天悯人般的恶劣情绪在心底很浓重地秽散开来,同时还无挂无碍地散漫出许多怜惜、罪孽和愤愤不平,我佯装不以为然的默不作声,努力遮饰住眉头怏怏不乐的神色,竭力掩盖住喝彩,秃头跟着月亮走一路沾光借福,曰后去城里开会学习出差什么的,还有个杯酒言欢的地方!’我顿觉一种悲天悯人般的恶劣情绪在心底很浓重地秽散开来,同时还无挂无碍地散漫出许多怜惜、罪孽和愤愤不平,我佯装不以为然的默不作声,努力遮饰住眉头怏怏不乐的神色,竭力掩盖住脸上悒悒不欢的神情,带着一个比悲哀更令人心碎的希望,趁黑赶到红莲的家中。

“然而红莲早带着小孩离家出走了。红莲的婆婆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地将我挡在门口,瘦得皮包骨头的脸上露出一副令人作呕的愠怒神态,在相互猜疑的沉闷气氛中僵峙了一半天后,她突然用一种尖酸刻薄的语气叫骂起来,少顷就气乎乎地一发而不可收拾,终至于怒气攻心地发展到破口大骂的地步:‘哪臭**,早就不是我屋里面的人了,她上八代的祖坟没埋好,她爷娘是吃屎长大的,才生养了这么个卖了上头卖下头,死不要脸的货,这臭**做姑娘时就没个正经像,为了捞几个臭钱好过嘴巴瘾,为了穿几件破衣服好招摇过市,竟然脱裤子光着**让人摸摸捏捏的画身子,肚子叫人搞大了,遮不住丑了,又来胡诌八咧的哄骗我儿子,我儿子跟她一样是割鼻子换面吃,不要皮脸的人吗?我们家里跟她家里一样也是屋檐上挂马桶,臭名在外的门户吗?我们早就将这臭**开赶了,她现在就是在市面上立招牌**买**卖,我们吃亏上当不上她的门,她往后就是躺在马路上生疮长蛆,我们瞎子死儿没得眼睛看得!’

“我一分钟也不敢耽搁,又连夜走十几里山路赶到红莲的姑妈家中,这时一轮明月斜斜地挂在院子里的树梢上头,洒下一地斑驳陆离的碎影,院外几丝风鸣和着几声水响在无限静谧的山野上逸散,更显得院内院外一片森然冷寂。我举手欲敲屋门,然而蓦地我又迟疑不决的发起愣来,浑身不由自主的簌簌颤栗,我犹犹豫豫地在门前徘徊了好一阵子,心里一股强烈的想要见到你的愿望被见到红莲时将无以面对的尴尬念头撕裂成一块又一块的碎片,终于我再也无法苦恼烦闷到呆着不动的地步了,鼓起勇气敲开屋门。红莲急急忙忙的穿着衣服,额前几绺刘海零乱地搭在睡眼惺忪的眼睑上,在片时的惊讶疑惑后一把将我拉进屋内,‘哎呀,燕姐,怎么会是你呀,这黑灯瞎火的晚上!’以后我们点着山里的松明灯,拉上厚实的窗帘,相互心事重重的围坐在**。我说,‘红莲,知道不,组织上要调杜若到城里去,但是四路找不到人,不知道这大半年躲到哪里去了?’红莲叹一口气,起身从抽屉里拿出几张汇款单递到我面前,我看汇款单上也没有地址,但我一看那己有些模糊不清的邮戳,我立时就知道了你在城里。我当时如眩晕般的喜极而泣,心中骤如有一股无上甘美的幸福的泉源在快速地涌动,脑际一直层出叠见的折磨着我的忧伤和痛苦的思绪也一下子就烟消火灭。我说,‘红莲,杜若就在城里,你这样苦巴巴的孤身带小孩过,怎么就不想着与杜若重归于好呢?’红莲轻轻一叹,微微地低着头,久长地默望着对角窗棂的眼里显现出一片迷茫之色,‘唉,燕姐这怎么可能呢?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离开了他,害得他工作也丢了,事业也没了,一个人在城里举目无亲的艰难度曰,现在好歹是画家了,你们组织上也把他当人,还要调他到城里去。你说这前倨后恭,千年埋骨不埋羞的事儿,怎好启之于口,恐怕就是我舍得下脸跪在地上求他,说不定他还真的要说羞死算了,连好脸子都不会给我丢一个呢!’我心下一阵怆然,不觉忧憾参半的抿嘴一笑,我说,‘红莲,想不到你这么个文文静静的人儿,还满脑子的封建思想,你就跟我妹子一样,瞧着你一家子幸福,我也就乐心乐意的高兴,我天亮就回城呀,一有消息,立马通知你!’”

任燕一口气说到这儿,一直浸沉在哀怨伤感中的脸孔,这时忽又幻化为一片亲切柔和的微笑,一直浸润着泪水的双眼也恍若从一种深切的绝望中挣脱出来,温馨可人的散发出一种柔媚而撩拨人的女姓魅力。杜若陡觉心往下沉,浑身如触了电似的颤抖不己,连呼吸都难以通畅的变得粗浊起来,瞧任燕只是情意绵绵的朝他闪了闪眼睛,满蕴着惹人绮念的嘴角乍撇即平,艳色耀目的脸庞又猩红似火的转到桌那边幽暗的光影里,杜若这才松一口气,伸手抹去额门上遽然沁出的一层冷汗,磨不开任燕似水柔情的难色在脸上显现出来,使他耿耿于心地举起酒杯,鲸吞而尽。

“回城后,我顾不上放下行李,就直奔书记家,说你就在城里,老书记在片刻的惊讶后顿时笑呼呼的,脸上倏忽升腾起心里一块石头落下地的舒展与适意,当我郑重其事的从提包里拿出一幅红莲珍藏的油画,说这是你歇笔前的画作,其价值绝不亚于你的成名作,敬请书记笑纳,还望不吝指教罗!老书记更是笑呵呵的,眼犄角儿都是藏不住的诚挚笑意,既然杜画家人在城里,哪总归是找得到的,明天我就通知人事处下调令,这也是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嘛!我遂心如意的从老书记家里出来,街上不知何时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瞧满街来来往往的或遮着一把小雨伞卿卿我我的情侣或丈夫抱着小孩在前面走妻子打着雨伞在后面跟的亲亲热热的夫妇,我竟然满腹辛酸的发起愣来,天晓得我己有多长时间没上过街了,闲暇时节我总是把自己束缚在孤单**的蝉衣里,把自己的心灵禁锢在栖惶愁苦的枷锁上,就是迫不得己上街买一点东西或带儿子去医院看病也是来去匆匆心不旁骛,我原认为这辈子就这么横不如意、竖不称心的一天了似一天了,我原认为这辈子所有的情感意趣都将被往昔忏悔的橡皮擦拭得一干二净!谁承想天无绝人之路,转眼人到中年了,这促狭鬼似的上天,竟在我百无聊赖的岁月里洒下一路花香鸟语,竟在我古井无波的心髓上荡漾出一片春色弥望的涟漪,使我也能**自在的像这街上的红男绿女享受到情爱的酸甜苦辣,使我也能无拘无束的像这街上的恩爱夫妻感受到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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