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平安按捺不住,张口道,“娘子说得有理,不若我们将这花儿葬了吧。”
葬这个字,多少有些晦气。但是若是葬花便又不同了,葬花葬花,听上去便有几分雅致。这是只有文人雅士和闺阁女子才会做的雅事儿,当真是风流极了,丝毫没有晦气。
这种雅事儿,平安原本是不该知晓的。她能知这事儿,还是前些日子,娘子给她们将话本儿,故事里那尚书家的娘子便怜惜那些个被雨打落的花儿,进而埋葬了它们。
那等娇怯风流的姿态,平安听过便再也忘不掉了。
平安是个很活跃的姑娘,她生得也很健康。肤色偏黑,看上去便很健康。眼睛大大的,很是有灵气。她一笑,还会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在谢嘉鱼看来,她是美的,不是时下流行的美,却具有另一种美。
可平安不觉得,她喜欢肤色白皙,娇柔的样子。她最羡慕的便是娘子那一身雪肌。乍一听闻这等雅事儿,她第一个便记在了心中。
对她而言,自家的娘子长得这般美貌,葬花一定也比话本儿里的那位娘子更美、更迷人。
殊不知,谢嘉鱼等的便是这句话。
她拿出怀里的帕子,将接住的花瓣放进了其中,然后转身瞧着平安笑道,“平安,来,帮我拿着这帕子。”
平安面上欢喜得很,连忙颠颠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手帕,那仔细的模样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而谢嘉鱼自个儿带着喜乐蹲在地上,慢慢一片一片收捡着落下的花瓣。其实她从来不是一个怜花之人,但是做戏便要做全,她自然不会留下任何让人疑惑说道的地方。
偶尔有个下人路过,瞧见这一幕,都会心一笑。他们倒是不懂什么葬花一类的雅事儿,只是觉得在漫天花雨之下收捡花瓣的娘子,瞧上去简直美极了。
自是没人打扰她们。
不知过了多久,平安手中的帕子上都集了满满一帕子的花瓣,谢嘉鱼估摸着该是够了。
她站起身来,这般蹲了许久,她实在头有些昏。喜乐身体倒好,也许是活做多儿了,蹲着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困难的。见娘子有些摇摆,她立马在自个儿裙子上擦拭干净双手,上前扶住了她。
待站稳后,谢嘉鱼才开口道,“喜乐你去拿把小花锄来,我去四处走走,寻个地方,一会儿,便把这些儿花儿葬了吧。”说完淡淡一笑,“也不枉费它们来这世间一遭。”这话说得她自个儿都觉得有些肉麻,可眼前两人还觉得颇有道理,连连点头。
谢嘉鱼没有想到连素来稳重的喜乐都对这种事儿抱着这么大的期待和向往,倒是有些遗憾了。
这花儿注定葬不下去了,今日的葬花注定会被毁掉。
她在心中叹气,觉得有些对不住平安和喜乐。
喜乐跑去拿花锄,谢嘉鱼便带着平安四处走着。
她看似是漫无目的的随便走走,其实她正在四处观察着花园中的一切草木。这虽是她待了十几年的家,可她其实并没有仔细观察过。院子也不算大,她走快些便很快大致看了一圈。
“娘子,我们在哪里葬花啊。”平安有些按捺不住,她对这事儿充满了兴致,又是个急性子,自然迫不及待了。
谢嘉鱼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说,“不要慌,我给它们选个好地方。”
平安素来听她的话,听了这话,自然觉得选个好地方是有必要的。你瞧那人去世了,不还要选个风水好的地儿嘛。这虽是葬花,可也不能马虎不是,不然就失了趣味儿了。自认为想通了的平安,更是万事儿都听谢嘉鱼的了。
可在她不注意之时,谢嘉鱼单手在披风之中结印,将符纸中的如云放了出来。
安国公府上的花园变化不大,如云一出来便有些呆了。眼前很多景致都是当年她与她一同设计修葺的。
这府里当真处处都是往事。
她也明白谢嘉鱼的意思,让她出来便是想让她寻了那埋骨的地方。这不是她可以胡闹的时候,纵然是心里再苦,也要忍着。
她瞧了瞧方向,又闭眼感受了一番,便向前飘去。谢嘉鱼状似悠闲的跟了上去。不一会儿,如云便停在了假山边上的一处地方上。
她蹲在地上,用手扒拉着一块地儿,谢嘉鱼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又召唤她回了符纸。
如云的魂魄并不强健,不适合在外面太久。
寻到了地方,事情便好办了许多。她又带着平安回树下等喜乐,不一会儿喜乐便到了。
“娘子,花锄拿到了。”
谢嘉鱼点点头,“我选好地方,我们去将这儿花儿葬了吧。”说罢,便向着假山走去。
那地儿就在假山边上,这地方原本也是有植物的,可不知为何,这里的植物长得稀稀疏疏的,与鸿禧院中的完全不同。她想不通这些道道,便也不去自我纠结。
她接过了花锄,轻轻的挖开了这土。
安国公府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