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顾客认为宜家这样做是对的，说：“是啊，人家超市也是做生意的，只有错买的，那来错卖的。”

这个老年妇人继续问：“万一还卖不掉呢？”

“阿姨，这样卖，一个晚上下来，基本上不会剩下什么了，至于还会剩的，明天上午继续打六折，一个上午下来，肯定能卖光。若是还卖不掉，则是收购部的失职。”

还卖不掉，会很麻烦的，必须在下班后将它们单放，第二天早上清洗、整理，等于将它们重新包装一下，这才再次推向货架。

这情况会有的，但不会太多。

李默点了点头，这个营业员回答中没有什么亮点，但中规中矩的也没有犯下什么错误。

老年妇人似乎也认可了这个说法，她也跑到货架前，开始挑选蔬菜。

李默给予两个字评价：“还行。”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挤了进来，问：“鄙人姓顾，是新明晚报的记者，李董，黄董，彭董，周董，孙董，赵董，宋董，于董，能否接受一下我的采访。”

李默讶然地问：“你不是下班了吗，还要工作啊？”

“李董，我家就住在附近，也是过来买东西的，刚巧碰到各位。虽然下班了，但工作必须要敬业的。”

“行，那我们接受你提问几个问题吧。”

“李董，你为什么进军超市行业？”

因为政策还没有放开，虽然有几个家店开业了，但宜集团一直很低调的，几乎没有搞什么活动，便悄无声息地开业了。

顾记者既然问了，李默也做了回答。

“进军超市，一是为了便民，二是为了使自家产品多了一个销售渠道，三是新东方子公司乐富公司与宜富公司，有一系列扶贫共助计划，帮助一些贫困县农民发展农副业，让他们劳动致富，不过农副产品种出来养出来了，必须得有销售的地方，就像这些蔬菜与一些农副产品，近半就是来自己两家公司扶助的晚省八个贫困县。”

“为什么它们卖得这么便宜？”

“有两个方面，第一方面，它是直接向农民采购，省去了若干中转渠道与手续以及费用，节约了许多成本。第二方面……顾记者，我说了，你敢报道吗？”

“敢。”

这时听到蔬菜打六折，已经涌来更多的顾客，许多顾客也好奇地看着李默他们。

李默问：“你们有谁看过电影铁道员的？”

近半顾客表示看过。

“它拍得好不好？”

这些顾客自然说好了。

“去年它获得百花奖多项提名，结果一个奖也没有获得。但在国外，它获得了多少奖项，包括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也有好几千万海外票房。今年金鸡奖评委会提议，让我派人将它送去参选，我也同意了，也获得了好几项提名。前段时间，金鸡奖进行最后评选，组委会想邀请我亲自过去参加……因为政策缘故，国内暂时还不便于报道我的事迹。加上我自己也比较忙碌，于是没有去。但当时代表这部电影宣传与上映的是宋总，我让宋总代表我去参加这次评奖。作为一家年产值十几亿美元的老总，我想，即便中国人好面子，我也给了组委会的面子。结果，与去年百花奖一样，铁道员什么奖也没有获得。”

这次金鸡奖最大赢家是《焦裕禄》，那也算了。

但还有《假女真情》、《骑士风云》、《大城市1990》……等影片陆续获得不同的奖项，李默听都没有听说过。

结果出来后，可将李默气坏掉了。

获不获奖无所谓，关键不能这样一次次地将自己当猴耍，正好顾记者提问，他顺便将这口怒气发泄出来。

“但又如何呢，即便它没有获奖，可不会有人认为它不好。这使得我想起一部伟大的小说，《平凡的世界》，在我心中，它也是八十年代中国最大伟大的小说。时至今天，文艺界百花齐放，各种现代派、意识派、先锋派、伤痕派、朦胧派风靡一时，因为平凡的世界是一部传统文学，遭到许多文艺界人士的耻笑与抵制，认为它是一部粗鄙的文学，当然，它比我的铁道员要好，至少它还获得了矛盾文学奖。有可能我的思想很落伍吧。”

“在我心中的宗旨，能获奖更好，不能获奖，最少得让观众认可，毕竟无论电影还是小说，最终是拍给观众或写给读者看的。超市也一样，没有什么华丽的营销手段，其宗旨也就是两个字，实惠。它尽量将进货价格压低，再以实惠的价格销售给老百姓。暂时看起来，它还是很成功的。”

何止实惠这么简单。

它的宗旨有很多。

比如要求各员工不一定非得将顾客当成上帝，但最少得保持微笑服务，对顾客得保持足够的耐心。

货架上的货物必须整洁干净。

而且进入超市商品，必须经过李默成立的质量检测系统检测，最少达到“李氏质量体系标准”的C级标准，也就是能勉强让顾客使用，或者食用了。至于三鹿奶粉之流，李默犯不着与他们较真，但休想进入宜家超市。

还有一些农副产品，若是含有毒性大的农药残留成份，也休想进入宜家超市。

各厂家铺货时，凡是临近保质期的商品，必须与超市配合，强行打折促销，在保质期到来前，将它们销售掉。一旦过了保质期，立马安排人将它们无情地下架。

各厂家不得以任何形式弄虚作假，发现一次警告，发现三次，立马中断中作，并且得赔偿宜家部分违约金。

等等。

但在这个场合下，当着这么多顾客的面，李默只说实惠一词了。

“李董，宜家超市的价格是很实惠，但它的销售，会不会影响到各大百货商店的销售？”

“宋朝王安石变法时，司马法曾说过一段话，他认为山川大地江海财富是固定的，这边多了，哪边便会少了，所以王安石开源的说法是骗人之举。但实际上，司马光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北宋之初，国家财政收入只有两三千万，老百姓未必很幸福，北宋中期，国家财政收入是一亿多，老百姓未必很痛苦。也就是现在常见的一句话，如何将蛋糕做大。零售业也是如此，它不是一场零和游戏，我们考虑的是应当如何将这块蛋糕做大做强。但说来说去，除了少数人已经变富裕外，多数老百姓生活不容易，能替他们省一分钱是一分钱吧。”

这句话说到所有顾客心坎里，顿时响起一片掌声。

李默说完了，心中痛快了。

但没有想到这个顾记者胆子也大，新明晚报负责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将这个采访过程刊登出来。又恰好是这个时机，什么时机，一九九二年那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