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微微泛酸,少见的不安。
不禁告诫自己:凡作画都是这样的。林春雕刻的时候,心里眼里也只有山水人物。不这样不足以成事。好多人想达到这样的境界也不能呢。
半个时辰后,画成。
昝水烟盈盈起立,走上前来看画。
只一眼,她便笑了!
这幅画,画出了她全部的神韵和美好,还有——特别。
不管这特别是因为他产生,还是她与生俱来,都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他竟然能扑捉到,又以这样朦胧梦幻的形式表现出来,可见他是懂她的!
她便含羞对黄元轻声道:“黄公子果然大才!”
昝虚极也赞了几句,又疑惑地问黄元:“你今日作画怎这样得心应手?这幅丝毫不比前两幅差。要不,你也帮我画一幅?”
黄元摇头笑道:“你别跟着凑热闹了。我精神乏的很,今日再不能画了。”
昝虚极只得作罢。
昝水烟见杜鹃看得出神,心里一动。
因为之前她的拒绝,她不免担心她对自己心存芥蒂,因此有意亲近她,便问道:“杜鹃,你觉得可好?”
杜鹃由衷赞道:“好美!”
又惋惜道:“我怎么觉得比我那幅要好呢?真嫉妒!”
昝水烟见能得她这样称赞,且又说得自然有趣,不禁以绢扇掩口,轻笑起来,然眼中的喜悦却是遮不住的,流光般倾泻。
黄元却不会把杜鹃的话当笑话,凝视着她道:“你与昝姑娘本就是不同的人,怎能这样相比呢!只看是否画出你的精髓和神韵,才是要诀。黄杜鹃,就是黄杜鹃!”
杜鹃嫣然一笑,点头道:“说得也是。昝姑娘的风姿,我也只能在心里羡慕,没法学的。我只做黄杜鹃!昝姑娘,这画你可要收好了,等我弟弟将来出名了,这画可就万金难求了!”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昝水烟心中默念:黄杜鹃,就是黄杜鹃!
那她呢?
在黄元心中,她又是怎样的?
她目光落在石桌上的画上,遂低眉浅笑。
昝虚极见杜鹃将“嫉妒”也表现得如此自然,看着她呆了眼。正失神间,忽然感觉不对。转脸一看,任三禾严厉地盯着他,眼中寒光闪烁。他惊得一哆嗦,慌忙收回目光。心下尴尬不已,又诧异,不知黄元这小姨父为何对自己如此敌视。
大家正说笑,也没留心这一节。
略熟了些,昝水烟见几位长辈开始吃自己带来的食物,十分高兴,忙亲自向众人介绍,神情恭敬又柔顺。
这让黄老爹很受用,看自家孙女就不顺眼起来。
为了赞美别人,也为了教导孙女,他对杜鹃和黄鹂道:“你俩要好好跟昝姑娘学。瞧人家,真是大家小姐。哪像你们,跟野丫头一样。长辈跟前,也没个上下轻重。”
冯氏听了脸色十分不好。
杜鹃却顺着他道:“爷爷说的对!”
黄老爹见她如此听话,越发训得起劲,言下之意,杜鹃连昝水烟的一根头发丝都跟不上。
昝水烟先还听了高兴,后来便觉不安。
她急忙笑着打圆场,夸赞了杜鹃许多好处。
杜鹃却似不在意,微微撒娇道:“爷爷!别人能这么说我们,爷爷可不能这么说。”
黄老爹瞪眼道:“我怎不能说了?”
杜鹃走到他身边坐下,一边帮他扇风,一边埋怨道:“爷爷,我可是你孙女!我跟昝姑娘出身不同,是没法比的。要在眼前比,别说比不上昝姑娘,就算昝姑娘的丫鬟我也比不上。但我在村里还算能干出息吧?爷爷吃的、穿的、用的,哪一件我没尽心?昝姑娘是不同的。要是她去了咱们家,连个棒槌都拿不动,难道爷爷还能骂她没用?可不能这么比!昝姑娘不可能去咱们乡下;我也不可能变成大家闺秀。把我跟她比,那是唐突了她!”
昝水烟心中一紧,脸色突变。
她又一次失神地看着杜鹃,失落又疑惑。
黄元这时插话道:“爷爷,是不能这么比。就比如世上有才德的人很多,可是爷爷不会因为我爹比不上他们,就不喜欢我爹;对我这做孙子的也一样。对爷爷来说,只要儿孙孝顺就好了,其他的强求不来。再说,我姐也很出色的,连御史大人当日都夸过呢!”
他看向杜鹃的神情十分自豪。
昝虚极兄妹急忙附和,说昝巡抚在家也夸过。
黄老爹一时无话,“哼”了一声道:“你姐就是太犟……”
黄元急忙道:“爷爷放心,往后我们都孝顺爷爷。”一面转移话题,“已经半下午了,爷爷肚子饿不饿?要不咱们去吃饭。就去岛上的临江楼。他家的鳜鱼做得最好,我带爷爷和外公去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