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骇怕,师父在呢。”师父向我确保道。
其实镇定下来之后,我并不惧怕芍药在暗地里使什么手段。虽说师父时常会支使我去做些出乎意料的事,但这么多年的寂寥年岁中,我是唯一同他作伴的人,我才不信他会舍出我去套狼,事实上,我所遇到的任何一个险境,师父都不曾迟来半步。
我惶遽的,是要教我去冒充一名娇柔百媚的女子,那才是要命的事。
“师父……”我瑟缩着嗫嚅道:“并非阿心贪生怕死,不肯替师父效力,委实是……”我一闭眼,将心一横坦言道:“阿心平素随性惯了,又从无妇人教养,勉强识得些礼,但根底里,恐怕连个女子都不像,更不必说去同那些千娇百媚的女子比了。”
那幢灯火通明的小楼就在跟前不过十来步外,金灿灿的“百花楼”大招牌近在咫尺,我磨磨蹭蹭的就是不愿再往前走。
师父有些急了:“谁要你同她们比,你只管随着本心行事即可。”
“可我……”我的内心比他更煎熬,将平日里抵死不肯承认的话都说了出来:“我这样貌,去充作花魁选人,岂不要教人笑痛了肚腹……”
师父在我背后猛推了一掌:“莫要妄自菲薄,阿心笑起来甚是好看呢,连师父也看不够。”
我的心底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暖的甜意,好像吴甲他们在后院熬的蜜香,脑子里教这突如其来,却不合时宜的甜蜜熏得晕晕乎乎,也不知怎么,被师父半推着就走到了“百花楼”的金字匾额下。
待我回过神来,想要夺门而逃时,已然晚了,风姿犹存的半老妇人风风火火地冲到了我和师父跟前,看向我的眼里露着掠食般的兴奋。她夸张地朝师父屈膝,笑着问候道:“朱公子到了呀。”
旋即,她便转向我一面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面问道:“这位姑娘,便是朱公子从教乐所里赎出来的官家姑娘?”
师父忙点头笑道:“正是,正是。这位姑娘不愿在教乐所里拘谨着度日,外头恐怕更能施展些,朱某爱才,也不愿看着明珠蒙尘,便自作主张,荐予林妈妈。”
那鸨母看着要比玉迎人的玉妈妈年长,不论是气势还是姿态上,也都更胜一筹,我脑子里突然冒出海棠脸上那道从唇角一直延伸到耳边的长疤,心里暗想,能将人逼成这样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儿,不知这花魁之争,是否她在背后弄鬼。
我正暗自想得出神,冷不防师父轻轻捅了我一下,便听得那林妈妈满是笑意地在问:“姑娘闺名是哪两个字?今年多大年纪?”
我愣了愣,不知要如何回她,师父伸手在我垂着的手上不动声色地一捏,迅速地写了个六,我忙端起手,朝她盈盈一拜:“十六了,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