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绝口不提海棠自毁了容貌的事,我心底暗恨她无情无义,却也不能显露出来。
“海棠姑娘,你原也是个官家小娘子罢?妈妈不问你从前家中犯了何事,使你进了教乐所。你既自己立了主意要闯身出来,往后就要全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了。进了娼门,真情真意这档子事儿,从此就绝了念罢。”我教她握着的手陡然一紧,“莫怪妈妈说话不中听,也莫觉着妈妈是拿这事儿来吓唬你,这是你踏进这个行当头等要紧的第一席课,要记牢从前这屋里的海棠,切莫走了她这条路。”
这番话,平心而论,她说得很是恳切,我若是真要投身青楼,怕是要真心实意地感激她教授的这第一席课了呢。但她绝想不到,我来不过是为替师父找到那件祸害了五条性命的凶器。
当下,我便向她欠了欠身:“多谢妈妈教诲,海棠记下了。这间屋子,住着无妨,海棠如今又不是官家闺秀,哪有那么多讲究。”
林妈妈的眼一下就笑开了,摩挲着我的手背,极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妈妈阅人无数,看得出海棠姑娘将来是有大作为的。”
我心底苦笑:一个青楼女子,还能有什么大作为,不外乎是替鸨母赚足了钱,在即将年老色衰时,嫁得一户殷实富庶且不计较出身的人家,做个侍妾而已。倒不如像海棠那样,将真情实意全掏出来,烈烈扬扬地在这世上闹上一场,不枉尘世一遭。
林妈妈打开门锁,引着我进门。屋子是早有人打扫干净的,我匆匆扫视了一圈,便向她道谢,请她自去忙,不必因我耽搁。
待她心满意足地离了屋子,去照看前头的生意时,我才定下心来,将海棠曾住过的屋子慢慢地环视过来。
一圈看罢,猛一回身,才发觉房门还大开着,师父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了门外。
“海棠的屋子?”他跨进门来,一面顺手阖上屋门,一面问道。
我心里些许难受,只“嗯”了一声,点点头。忽然我又想起一桩疑问来,“师父,我记得你曾来替百花楼的姑娘看过诊,为何她们都不认得你,只将你当做寻常纨绔?”
“阿心近来善断,不妨来断一断,为何她们不认得为师。”师父在桌旁坐下,含笑瞧着我。
我思索了一阵,不得其解,再仔细地将师父打量一遍,只觉他今日为扮作纨绔子弟将我送入百花楼,衣着发饰上刻意修饰了一番。
说到发饰……我不禁抬眼又朝他的白玉束发冠看了看,这束发冠甚是眼熟,我一定在铺子里见过。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就是这束发冠起的效用。
“这莫不是伍子胥过昭关时所戴的发冠?”我指向他头顶的发冠问道,“伍子胥因过不了昭关愁急,一夜白头,得以顺遂过关,但那冠自此便得了灵性,佩戴之时,旁人便认不出戴冠者本来的面目。师父,我断得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