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士麒微微汗颜,没想到苏木匠也有这高官的后台,怪不得敢抡锤子砸人。“不瞒大人,我与苏家姑娘只是误会,后来解释清楚了。我与苏木匠父女早已和好,亲如一家呢。”
“本官也希望信你此言啊,哈哈!”
“大人若是不信,我有凭证——今日我能战胜吴三桂,并非是我的射技卓越,而是靠着一把‘必胜之弓’!”金士麒故意喘了一口气,卖了个乖,“那把弓,就是由我亲手绘制,由苏木匠亲手打造,我们合作很愉快呢!”
孙元化当然不信,金士麒便叫仆从去衙门外面,把他的那把“必胜之弓”送进来。借着这空档,他还请教孙大人,是如何认识苏木匠的。
孙元化便说,数年前他辅佐恩师徐光启,分别在河南和天津兴修水利屯田练兵。那时苏木匠就在直属的营里做事。他手艺卓绝,几乎每件水利设备都经过他的调试。他还帮着徐光启研究一套偶然获得的西洋水利设备图,制作了很多模型范本,因此深受徐光启的重用。
金公子暗中赞叹:啊,我那未来的老丈人,还有这光辉往事啊,怪不得他一点都不低调……
“还有莫儿那小妞子,当时只有十来岁吧。”孙元化笑道,“她很是乖巧孝顺,帮那木匠操持家务,小小年纪就会织纺裁剪。对了,她还帮我缝补过衣服哩!”
孙大人说这话,是想强调与苏木匠一家关系深厚,从而对这风流公子形成压力。而金士麒却听得好生嫉妒,心想:这姑娘怎么没对我好一点,见了面不是戳刀子就咬人……
“可惜苏木匠是获罪之身,终究无法脱掉贱籍。去年还是经过我幕后运筹,把他转到蓟镇来,想对他有个关照。”孙元化正说着,正到金士麒的弓被仆役送了进来,他立刻站了起来。
“这就是那把弓?”孙元化捧着那弓,就像小孩子见了新玩具般,双眼发亮!
“当然。”金士麒指着那弓上的标尺,“不信你,这里还有苏木匠刻字‘苏记’,他悄悄刻的还不告诉我,哈哈,这大叔真可爱。”
“不不,我问的不是这个。这尺规真是你设计的?”孙元化兴奋得几乎扑了上来。
“当然,我给大人解释一下。”金士麒便指着弓上的器件,讲解每项设计的用法和原理:这箭台是防震的,这撒放器也是减少手颤的,这标尺最关键……孙元化果然是行家,金士麒只要稍微一解释,他立刻就明白了。
“孙大人,你真博学,你连准星和照门都知道啊!”
“是啊,我也设计过枪械的嘛。”
“孙大人,你真智慧,连抛物线你都懂!”
“是啊,我开的炮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嘛。”
两人商谈甚欢!
忽然之间,孙元化表情很复杂,“但有一事不解,这些器械运用的皆为格物原理和几何规则,公子从何处习得?”
“格物?几何?”金士麒暗道:糟糕,开始追问了。
孙元化又道,“你不知道吗?这‘几何学’是我恩徐大人翻译的西方著作,可惜我明人不重工艺,真正学会的人屈指可数,公子师尊何人?”
金士麒倒是知道,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是徐光启首先翻译整理,并套用了“几何”这个词汇。没想到到了明朝末年,还是未能流转开来,以至于自己被当作了怪物。“我是……是……前些日去天津,遇到几个西洋和尚,就是天主传教士啦,我们谈笑风生……我略知了一二。”
此乃穿越者必备的技能:所有跨时代的技术,都推到外国和尚身上。
“哪一位教士?”没想到孙元化更惊喜了,“大明全境的西洋教士,鄙人都认识。”
“啥?”金士麒惊呆了。
孙元化把手伸进自己领口,“哗”地掏出个十字架来。金士麒猛然想起,那徐光启老先生就是天主徒,这孙大人竟然也是……他不禁汗流浃背,暗道:“糟糕,要暴露了!”
“好吧,我刚才没说实话,我是怕耸人听闻……”金士麒无奈,只得说出他的秘密——“是我自己领悟的。”
“哈!一猜就是!”孙元化大喜,“金公子,可惜呀,你只领悟了皮毛。想不想更精进一步?”
“嗯,想。”金士麒暗道:老孙你不知啊,我已经系统学了十多年了,中考高考都是高分呢。哎呀,你不会是要送我一本繁体版的《几何》吧……
只见孙元化缓缓退后一步,微笑着点点头,“金士麒,虽然你之前的名声不佳,但我见你知错有悔改,这便很好。你忠勇报国,学识又出众,真是难得的才俊啊。”
孙元化沉吟片刻,好像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但最终还是说:“金士麒,我收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