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士麒虽然只有两条快船,但他们气势凶猛,如豹子一般截向那20余条“假冒”的柳州水营船队。刚驶近了十几丈,对面领队船的桅杆上突然升起了三道蓝色令旗,其含义是“会合”。
“你娘!连我的令旗都敢假冒……”金士麒骂着,他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他们好像是真的!”
那队船虽然不是金士麒的嫡系,但其“含金量”也达到了八成。
他们就是丁老西运盐去柳州的那支船队。为了行走江湖方便,他们船上都打着正版的柳州水营旗号,而且由一位正式的水营把总压阵。半月前他们曾经路过浔州,给金士麒带来了一封小瑶的情书,还吃了金士麒一顿大餐。
两队水营船缓缓靠向江边,负责押运私盐的赵把总和几名丁老西旗下的头目跳上了金士麒的坐船。他们先是致礼,随后就嬉笑道:“金老大,听说你发了大财了,快赏几两银子给我们!”
他们还跟金士麒勾肩搭背拍拍打打没大没小,总之没规矩。
金士麒赏了每人十两银子,他们才报告了最关键的事情——前几日他们刚把私盐运到庆远就收到了黄宽的密信,要他们与金士麒回合。他们连丁老西的回程货都没装,立刻就赶赴浔州,没想到半路遇到了金士麒。“金大哥你就下令吧,你要杀谁?烧谁?还是要劫谁?全凭你一句话!”
金士麒却很震惊。他之前与黄宽确实商议过,要把这支船队用在浔州。他本以为只是暂时留住这支船队,随后还需与丁老西做一番交易才能获得指挥权,没想到黄宽一封信就搞定了。
这确实让他很惊喜,惊喜得有些……惊恐了。
一个水手头目低声说:“临行前丁爷吩咐过,我们到了广西,全听黄先生的!”
黄宽竟然有那么大的权力?金士麒想着那猥琐中年男子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的模样,这反差太大了,让他有些不安。
那头目也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妥,忙又解释道:“从今日起,卑职等自当听从金大哥调遣,刀山油锅……我文采不好,金大哥你懂就成!”
金士麒暗道:“娘的,怎么好似我是从黄宽那里获得了授权?”
不过既然船已到手,金士麒就不会放开他们。他决定带这支船队去藏宝港,暂不派去浔州。因为柳州水营入驻浔州的正式公文还没下来,金士麒在浔州也没有可靠的部下,这20条船过去恐怕就被霸占了,或者被派往战区送死,或者他们会做出罪恶勾当。
于是金士麒下令让他们跟自己回藏宝港,先进行整编和集训。那些头领们也没多问,立刻抱拳应令,升帆书。
……
十一月二十四日,金士麒带领船队抵达了迁江藏宝港。
远远地到码头附近很热闹,很多人在忙活好像是在搭设什么东西。金士麒一乐,猜想他们是在准备迎接水营返航的仪式呢。待船驶近港口,他才发现河边工地上大多是迁江陆营的士兵,他们在制造竹筏。
码头边的江水中漂浮着近百只木筏,有的还树立起了桅杆,挂着简陋的帆装。
港口早就到了水营的船队,立刻敲响了嘹亮的钟声。岸边的人们便望过来,随后那些士兵、工匠们、水手、商民、民众们全都沸腾了起来。他们呼喊着、跳跃着、四处奔走甚至跑到河边来迎接水营返航。“金千户回来了!”“是咱水营!”
随后码头上就开始放铳,一声声嘹亮的爆破声传遍了整个迁江。
金士麒的坐船刚靠上码头,立刻就有个陆营百总抢先跑过来跪拜。金士麒问他为何制作竹筏,那百总忙说:“是查都司下令做的。”他又凑近了禀报:“卑职也不大清楚,只听说是要对上游用兵!”
所谓“上游”,当然是红水河上游那些山民大寨。
金士麒没有多问,他已经猜测到了大致的局势。
那百总又喜道,“咱们正苦于没有船,只能扎竹筏。都司的水营回来就好了!”
随后又有水营的军将士兵们跑来拜见,他们瞠目结舌地望着那江中的胜景。一个月前金士麒带走的是2条大福船和6条快船,现在却变成了20多条河运船。现在那些大船正接连靠岸,数百计的水手操作着缆绳帆桨,上去都是熟手。真不敢相信,这才短短一个月,金都司从哪儿搞到了这么多的船?他们连声追问着,“这些船是在浔州缴获的?”“听说咱水营在浔州扬名立万了?”“都司啊,你咋没带我去……”
不多时,岸上已经聚集了上千人,他们如一道洪流聚拢到码头上来,**辣望着江水中威武的水营船队。水营的军官们忙设立警戒、安顿兵士、搬抬货物。也有水兵的家属围上来寻找着自己的亲人。
金士麒遣金财往府里去报信,然后在千百人的簇拥下径直走向藏宝港城中。
他首先要拜祭英武祠。
一个月前英武祠就已经落成,今日再次踏入其中,又有了一番新的景致——正堂四周新移植了几十棵苍翠的树木,台阶上摆满了芬芳花卉。入口处还新搭建了一个水池,几朵白莲悠然荡漾,几只小龟懒洋洋地游荡其中。于是这庄重肃穆的英武祠中又增添了几分盎然生机。
那正堂平日里只有百总以上级别的人员可以进入,他们就守在堂外,着金士麒独自入堂拜祭金冠等诸位先辈将领。
金士麒参拜完毕,又跪在金冠的灵位前低头喃喃道:“这一次在桂平水战中有十几名水兵捐躯,他们的英灵大概已飞抵了爹爹身边,那战斗的具体情况你可以问他们,我就不吹牛了……说实话,儿子我的指挥也多有不当之处,若是火箭省着用就不怕被贼子攻杀得那么近,至少能少死一半人,我真是鲁莽啊!还有啊,我业务不精,竟在同一个地方搁浅两次,真给你老人家丢人。但我已经吸取教训,下次会做到更好……”
他正与金冠说着心里话,突然听到门外有一片脚步声隆隆地奔入了正堂中。原来是“爱晚楼”十几个兄弟们追了进来。他们在祠堂中不敢高呼,只压抑着喊着:“哥你回来了!”
金士麒着那些兄弟们满脸欢喜又焦急的样子,他便知道这帮家伙的心思。那些兄弟们又说了几句闲话,譬如:桂平饭菜是否吃得惯、是否晕船、是否想我们之类的。终于有人憋不住地问:“金大哥,你坐的那条船……吃水很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