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子规毫无睡意地躺着,身边儒荣沉沉睡得正香,均匀地呼吸声,阵阵扑进子规耳内。
忽然她翻身而起,直视起这男人,眼里的他,在自己身边酣然香甜,如个孩子般没有防备。子规这便想起,伴着自己一路入京的那把小剪刀,此刻正在自己枕下,安然待位。
子规伸手入内,摸出刀来,锋利的尖端,直指向自己男人正在有节奏起伏的胸膛。对方则没有知觉,毫无反应,依旧睡着,半点没察觉出近在身边的威胁。
子规手抖心颤,强撑着坚持片刻,最终还是顺了自己的心,放弃自己的意,复又将剪刀收起。这时她的泪滴下来,心头涌上恨意,不过这恨不只是对他,却也对自己:为什么你要姓安?为什么你偏偏要姓安?!为什么我要遇到你,又偏偏是楚青?
儒荣被突如其来的冰凉水滴惊扰,他竭力睁了睁,只是太困,他在梦中觉得不过是细雨洒面,算了,不作计较,于是轻轻翻了个身,面向子规,又再睡去。
子规慢慢倒下,眼睁睁,继续躺着。
天微微发光时,儒荣便醒了,他向身边看去,子规面朝里,发出均匀而有节奏呼吸声。他很可惜自己看不到她的脸,不过见她睡得正香,又不忍去打扰。
起身后,儒荣悄悄将帷幔放下,走至外间,见杜鹃正外间守着,便命其伺候穿衣,又小声吩咐道:“别吵醒姨娘,叫她多睡会儿。
杜鹃微笑点头。大爷对青姨娘总是万般体贴,她想。
待到他用完早饭,帐中还是不见有任何动静,儒荣更至惋惜。他此刻很想见子规一面,在上朝面圣之前。可是,最终子规还是没有起来。儒荣无奈之下,唯有独自出门。
杜鹃有些看出儒荣心思,可对方吩咐过了,她也不敢忤逆其意,眼巴巴地望着儒荣走了,才回头看了那红顶鸳帐一眼。
不料鲛帐高悬,子规竟然端坐于床边。
“姨娘醒了?真可惜。大爷刚刚才出门去,临走还说想见姨娘一面呢!只是不忍打扰姨娘好梦,要不然,我去外头,叫大爷回转来?”杜鹃见此情形。赶紧对子规解释,便欲追出门去。
“站住!别去!”子规厉声喝止,杜鹃被吓了一跳,只得停下来,又看子规一眼,心想,好好的,又怎么了?
“大爷去上早朝,那时辰都是掐准了的。万万误不得!皇上怪罪下来,你我哪里担当得起?”子规勉强做出笑意,可她自己心里明白,那笑,只怕比哭还要难看。
“总是一会就要回来的,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子规见杜鹃不住观察自己神情。只得再次安慰对方,回被她看得心里发虚,便有意支开她道:“你只顾看我做什么?去,吩咐下去,烧多多的热水来,我要沐浴,对了,多放些干花香瓣。”
杜鹃愣在当地,过会小心地确认道:“姨娘要沐浴?这大冬天的,早晨?”
子规瞪她一眼:“怎么?不行吗?那边屋里,多拢个火盆,多放些水就是了。”
杜鹃不敢再说,只得依令而行。
这边子规褪去身上亵衣,抬腿迈入玫瑰浴水中时,梅姨娘则箭步如飞地向她院里过来了。
杜鹃正替子规送去干净衣物,出来院里,正见梅香一脸阴沉站在棵柏树下,翠儿身后跟着,直冲自己使眼色,杜鹃当下便知,这是来者不善了。
“杜鹃,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莫非大爷走了,你们姨娘也不肯见人么?”梅香酸溜溜地开口了。
“梅姨娘好早?可用过早饭了?”杜鹃不知如何回答梅香的话,只得陪笑着,欲掉转话题。
“还早?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可别告诉我,你们姨娘还在睡着吧?就这么弱不禁风?”梅香说着,怪模怪样地笑起来,见那漆黑画上的两道眉毛,随着话声高高吊起,凶酸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