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也〖兴〗奋起来,直奔进里屋,开箱子替子规寻衣服了。
子规忙喝道:“杜鹃别忙!又开箱子做什么?早起才换上这身,怎么不能见人吗?”
杜鹃望望子规身上青衣,一时嘴快就道:“姨娘也糊涂了不成?这素淡颜色怎么去给太师贺喜?叫人见了也不像。”
子规冷冷道:“贺什么喜?纳妾?你们都忘了梅姐姐的话了?不过是孤老院里又多一个领衣食的罢了。”
杜鹃愣住了开不得口,只得看长新,后者陪笑道:“这话别人说得,唯青姨娘说不得,谁不知道,青姨娘是大爷的心头肉,眼中宝?姨娘若还抱怨,旁人可没法活了。”
子规更冷道:“什么心头肉?不过是眼前暂时的一朵春huā而已,大奶奶若来了,还能有我归处?现在越是好,只怕日后越是难,不过挨一天算一天罢了。如今倒反叫我去瞧旁的姐妹与我同走一条路,你们说,这喜从何来?”
长新也傻了眼,他没想到子规好端端竟提起那位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奶奶来,一时心里犯了嘀咕,也不知如何回话。
“怎么样?弄好了没有?”儒荣声音由外入内,话音未落,人已至面前。
子规似刚才说到了伤心处,低头不语,也不接他眼神,也不起身,只默默坐着不动。
“青姨娘怎么了?”儒荣见其如此,转身就问长新。
长新哪里敢说出大奶奶三个字来?只得陪着笑脸,也不吭声。
儒荣想起昨晚,以为子规这是害羞,当下挥手,命长新出去,又见杜鹃在里屋,这里正好无人,遂弯腰伏身,凑近子规耳边道:“青儿怎么不痛快了?有谁得罪了你?又或是哪个丫头烧糊了洗脸水?快说出来,我替你骂他们,出出气!”
子规听见这可笑的话,知道对方有意逗乐自己,那脸儿也再板不起来,却又不肯这就放松,像是着了他的道似的,没了骨气。
儒荣见子规脸上微微发出些笑意,却又硬撑着不肯回转,心里更笑,便作出伤神的模样,向后退坐于椅上,叹气道:“这怎么处?这可怎么处?真真叫我愁死了!算了,我也别去了,陪你一起坐着,生会子闷气吧?”
子规知道差不多就该下台阶了,遂轻轻一笑,流波微转,带三分娇羞三分腼腆道:“大爷又来寻青儿的没趣,我不听你,我走了。”说完当真起身就走。
儒荣哪里肯依,一把拽住拉进怀里,脸对着脸,细声软语道:“你去哪里?我看你跑得掉?”
子规听后,强挣道:“我偏要跑,看你拦得住才怪!”
二人正拉扯间,忽然子规看见儒荣露出袖口的白皙手腕上,整齐留下的一圈细小牙印,看上去被咬得不轻,印痕甚深,红迹尚存。
子规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个透,她这才想起,这原是自己昨晚情极时,不管不顾地咬出来的。
儒荣见怀中玉人忽然停下挣扎不动了,便顺着对方眼光看去,见是那里,笑了,又贴近子规身体,凑到她耳边道:“你看那是什么?怕不是,一只小兽袭击了我?”
子规感受到对方浓重的男子气息,萦绕于身际,又觉热气直冲向自己耳珠,当即酥软了下来,再动不得。
长新屋外侯了半日,眼见再不走就要误了时辰,心里急得不行,悄悄走至门口帘下,向内听了听,忽然笑了,立即转身下了台阶,坐在最下面一级上,守着不动。
片刻后杜鹃先出来,也是笑意殷殷,过后儒荣亲自扶出子规,长新赶紧起来,预备伺候,不料回身一眼,竟见子规一身新鲜亮眼的绿地缠枝牡丹莲菊海棠纹织金绸锦袍,又是一条菫色卍字纹扇子纹暗huā皮裙,外头正披着件薄緑云凤纹白狐披风,头上不过些许点翠金钗,耳边正有一双碧色丁香打坠,并无特意大件头面,亦无浓厚脂粉装点,却越发衬得明眸皓齿,玉面朱唇,月挂双眉,霞蒸两靥,整个人如一支青梅,于瑟瑟寒风中怒放。
众人出了院门,待到内huā厅后,就坐肩舆,再出了垂huā门,方才上了车,这里便另有车道,绕过大堂到得门口,家人方上马,随后跟着的大鞍车上,坐了些跟去伺候的侍婢。待一切安排得当,便流水一般,熙熙攘攘地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