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别人,大概不会与谢南安提这样的要求。
因为多半会被拒绝。
而且人家连拒绝的话都懒得说,直接无视掉你就够了。
然而,杜妍了解谢南安。
这个不易与人亲近的人,有着极强的原则性,或者说心思较重,寻常不会轻易承别人的恩。会试舞弊一案上,他到底承了她一点恩情,眼下只要他再收下这本书,他便不会拒绝自己并不苛刻的要求。
至于他对那所谓“恩情”的好奇与疑惑,也会让他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再对她视若无睹。
天知道,她都快受不了两人的形同陌路。
果然,谢南安的眉头皱了又皱,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做什么事?”
杜妍从他旁边走过,打起书肆遮光的垂帘,外面暖阳娇媚,春光恰好。“西山景致正好,不过我一个人看起来总缺了点什么,劳烦你陪我走一走?”杜妍说着有些自嘲地一笑,“景邻玉不在,还真没几个人愿意陪我。”
“……”
未料杜妍提的是这样的要求,谢南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可是为难?”杜妍笑了问他。“若是为难,便算了。”
谢南安将唇微微抿了一抿,好一阵后才道:“走吧。”
短短两个字,说出来竟有些破釜沉舟的味道。
杜妍心里有点负疚,可一想她往昔遇见他与边绮年在一块的情况,那点负疚立马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别人都道她心思歹毒不折手段,既然如此,到了真该使手段的时候,何必客气?
岳麗书院是梁朝极富盛名的书院,山长是当代鸿儒步靖和,可以说除了国子监,这里便是天下读书人最想进的书院。
至于白骊书院,则是女帝钦点开办的。
这两所书院都落在西山,泰半是因为西山在燕京近郊,另外部分原因,应当便是因着这西山的灵秀景致。
谢南安陪杜妍走这一番,本是硬着头皮答应,但真走了一阵,却觉花繁似锦翠柳如茵,景致当真怡人。
更为难得的是,旁边的杜妍竟是个极佳的游伴。
她虽是女子,说话行事却极爽利,不似别的女子娇弱麻烦,也不会故作姿态。
与他相谈,她对各类经史子集无一不通,他素来少话,可即便只是他的只言片语,她似乎都能懂他的意思。
待两人一道下到西山脚下之时,天色已然近晚。
“谢学士陪我走了大半日,应当也饿了,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地方不错,不如用了晚饭,再一道回燕京?”
谢南安点点头,由杜妍在前面带路,七扭八拐以后,拐进了一处翠色环绕的小院子。
杜妍似是这地方的常客,两人坐定以后,立马边有伙计上来招呼。
点菜这种事,想来也不是谢南安会做的。杜妍听伙计报了菜名后,也没问谢南安的意思,飞快地点了几个菜。
谢南安听了,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心里头诧异益发强烈。
杜妍点的菜,都是他相对偏爱的口味。这应当不只是巧合吧?
可若不是巧合,又是怎样?
她当真调查过他,为了什么?
接收到谢南安的目光,杜妍自然知道他心里的疑惑。
可她只是笑笑,假装不知。
他宁愿他带着怀疑与疑惑想着她,也不要他如过往一般视她如无物。
反正都是想,就算原因差了些,总好过没有不是?
这一席饭吃得相对沉默,用过饭,杜妍见好就收,没再给谢南安找难题,两人一道回了燕京。
只不想才进城门,居然就看见了等在城门前的边韶。
即便天色已晚,边小侯爷骑在马上,飞眉俊目让城门口的火光一映,那卓绝风姿也让过往的人移不开眼。
杜妍今日心情好得很,不乐意在谢南安面前和边韶争锋相对,搞得跟两只斗鸡一样,见到边韶来了,简单打了个招呼,之后连话也不让边韶有机会说,便与谢南安告辞,打马离去。
留下边韶冷眼看她离去的背影,抓着马缰绳的手暗暗握紧。
“阿韶,你怎么来了?”
边韶收回视线,看向谢南安,琥珀色的眼眸里有些沉浮不定的晦暗,“二殿下得了消息,之前会试那桩案子生了变,让咱们即刻去他府中。我听伯母说你出京去了西山,便在这等你。”
谢南安闻言不解问道:“那案子不是已经了结,又生了什么变?”
边韶压低了声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了二殿下的地方再说。”
谢南安不再多问,正准备打马与边韶一道走,边韶却状若无意地问他道:“对了,你去西山做什么?怎么和杜妍撞到了一块?”
“我也算岳麗书院的学生,步山长想请我去给书院的学生讲课,约了我到西山细谈,恰巧遇上了她。”
以步靖和在梁朝的声名,谢南安又曾是岳麗书院的学生,这点情面无论如何也是要给的。
边韶闻言笑笑,只道了句“倒是巧了”,便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