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浩元来的很迅速,身后带着两个下人,虽然已经得知噩耗,见到场景这般惨烈,也不禁呆在原地,不大的院子里满目尸体,其中有一个还是他的亲生子。
“母亲!”他疾步走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的情况也不算好,发髻蓬松散乱,老态毕露,他赶紧将她搀扶起来,“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作孽啊,姜家是作了什么孽,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老太太一直撑到顶梁柱回来,才敢这样呼天喊地,一只手抓住了姜浩元的袖口,“你看看,你看看裴熙这孩子死了,他的床底下怎么还会有个死女人!”
“死女人?”姜浩元扶正了老太太,听她前言不搭后语的,更加不明真相,“沈大人,府内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又正巧不在府中,母亲年事已高,实在是无力管辖,幸而我已经赶回来,请容老母亲先行退下休息。”
一句话,就将所有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沈念一如何听不出来他的言下之意,他也不想把老太太折腾得一命呜呼,先应允了要求,又长话短说,让唐楚柔安排其来指认床底下的女尸,姜浩元倒是十分配合,看后却直摇头道:“不是府中的丫环下人,不曾见过。”
供词与老太太如出一辙,沈念一并不太在意,已经有人透露过女尸的身份,宜春院的姑娘,这样抛头露面的地方,根本藏不住消息。
“沈大人,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凶手可是府中的?”姜浩元朗声问道。
沈念一不语,姜裴熙服食了过量的红丸,死于小忠之手,而小忠被冒牌的如意毒死,等到冒牌货再服毒自尽,简直就成了个死循环,那块被争来抢去的腰牌,被他拿捏在手中,暂时不想拿出来给姜浩元查看。
“凶手已经服毒自尽。”沈念一向唐楚柔示意,唐楚柔立时用手在尸体的发鬓处摸了一圈,揭下薄如蝉翼的面具,露出另一张面容,“请侯爷再细看,此人可曾见过?”
姜浩元眼睛瞪得极大:“方才,方才她不是如意吗?”
“她是假冒的如意,混迹在侯府之中,侯府上下丫环诸多,怕是她也不仅仅只假冒其中的一两人。”沈念一将老太太私自给孙世宁下药瘾之事同姜浩元交代清楚,“此事涉及危害孙姑娘的性命,要请老太太到府衙,再按律处置。”
姜浩元深吸一口气道:“孙姑娘的父亲与我也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此事虽然是老母亲一时糊涂,任性所为,可否看在她年事已高又心疼子孙的份上,从轻发落,孙姑娘受到的伤害,我一定竭力补偿。”
说完话,他的目光停留在孙世宁身上,这是在讨要当日相助她夺回孙家时的人情债,要是服食红丸之后,孙世宁也毒瘾深种,那么要走过沈念一的卡口还真是不易,谢天谢地,她与生俱来抗药性,不至于让老太太的罪过太难看。
“侯爷客气了,此时是老太太为了袒护孙子所为,侯爷并不知晓,否则想来当日侯爷也不会吃心吃力帮衬我那一把,若非侯爷仗义出手,我早已经不知流落到何方何处,既然我也没有大的损伤,侯府又出了丧事,也就不想再追究老太太下药的过失。”孙世宁委实不想见到高龄的老人在大牢里吃苦。
“沈大人,既然孙姑娘答应,不知可否网开一面?”姜浩元低声下气与他商量,“如果孙姑娘愿意,可将侯府在城外的四十亩良田当做赔偿,那是我名下的产业,并非侯位世袭。”
孙世宁才想说不必赔偿,没料想沈念一替她一口答应下来:“既然侯爷想到这样两全之法,孙姑娘又不想追究,那么老太太的事情就暂且搁下,给大公子下药的凶手,也已经毒发身亡,此案了断,不知侯爷可还有异议?”
姜浩元苦笑一下道:“这孩子,活着也甚是辛苦,这样去了也好,也好。”
“只是大公子床下的女尸,到底是何人所杀何人所埋,还要另行发案,如果与府内之人有牵扯,望侯爷配合。”沈念一公事公办的口吻。
姜浩元立时喊人去将四十亩良田的地契取来,另外有一账册,一并交到孙世宁手中:“那些田,都放给佃户种养,每年年底按照约定交上账目即可,你要是看不明白,回头让柳鹿林一教即可。”
提到了柳先生,孙世宁抿着嘴角,觉得手里的田契烫得灼人,明明她才是受害人,然而她受过姜侯爷的恩情,非但帮了她大忙,还将最好的幕僚连带着懂事能干的丫环一并送到她身边,若说老太太给她下药是笔糊涂账,那么前面这些根本不图回报的付出,已经足以一笔勾销。
姜浩元此时才算缓过气来,他恢复了初次相见时的豪爽磊落,而且粗中有细,知道她心里头的挣扎:“四十亩地对侯府而已不算什么,你要是不拿下,我倒是难以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