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的人心里妥帖,孙世宁将田契折好收起:“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
“红丸的药性在身体里会潜伏一段日子,若是有任何不妥,可以过来找我,力所能及的,一定帮忙。”姜浩元说完这句,招了府中的管事,开始吩咐办理大公子的丧事,再请个大夫来,替老太太防范着,老太太年纪大了,禁不住这许多,又让下人帮手,将三具尸体搬到大理寺派遣来的收尸车中,事情办得有条有理。
沈念一起身告辞,姜浩元亲自相送,两人快走到大门前,不约而同站住了脚。
“沈大人,这里有一百贯,替那女尸买副好些的棺材,寻个安妥的落葬之处。”姜浩元的样子有些憔悴,“如果,杀人者还有其他帮凶,我也定然不会包庇左右,沈大人前来拿人便是。”
“侯爷已经猜到那女尸的死因?”
“裴熙被红丸的药性控制,他会做出什么事情,谁都不能预料到,若是他杀了人,又有人特意帮着隐瞒,也不足为奇。”姜浩元低下头来,笑容中满是苦涩,“我只是觉得对这孩子歉疚,有时候睁只眼闭只眼,却不想会真的害了他人的性命。”
“除了已经死去的小忠,服侍大公子的人,还有老太太都说从未见过此女,侯爷莫要太早让大公子背了黑锅,此案还会细查到底。”沈念一顿了顿才道,“如果真是大公子所为,我也会如实告知。”
“孙姑娘之事,我确实不知,倒是在老母亲面前提起过孙府的事情,没料得母亲就挂念在心,做出这等害人不利己之事,真正是惭愧,幸而孙姑娘明事理,有胸襟,才不至于将一大把年纪的老人送去大牢之所。”
“我也相信侯爷不知,否则何须之前的大费周章。”沈念一看着已经走近的孙世宁,“侯爷节哀顺变,告辞了。”
孙世宁隐约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一直等坐上了车,她才低声询问,护国侯所说的力所能及之事,又是什么?
沈念一看了看她道:“你真是有时聪明,有时糊涂,他的意思是若你体内的红丸药性祛除地不够干净,他有门道弄到药丸,虽说是黑市的价钱,为做补偿,他还是愿意掏腰包为你续药。”
孙世宁咋舌,见了姜裴熙的死相,又听到他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她就是立时死了,也不愿意被那种恶魔所出的药所控制住。
“侯爷一定也没想到,当时顺手所做下的善行,为其老母挽回了颜面。”沈念一让赶车人先将孙世宁送回正安堂,“要不要送你回去家中看一看?”
“柳先生坐镇,想来二娘也翻不过他的手掌心。”孙世宁明白,仅仅是柳先生这一出,都不够四十亩地的价值,数日前,柳先生才给她看了孙家的账目,比父亲在世时,运转得更好更周全,作坊已经又加了三十多个熟练人手,正是蒸蒸日上之时,她心下也是懂得感恩,“柳先生那张嘴,抵得过十个能说会道的妇人。”
“薛氏可有为难你?”沈念一轻声问道。
“一个屋檐下住,我也有办法绕着她走。”孙世宁说起家事,反而坦然,“其实,我没同她说过,孙家的家业,我并不想要,如果不是她非要同我争,我不至于要霸占着不放,柳先生那般聪明的人,每天都要忙到三更半夜的,我可不想一辈子这样操持。”
沈念一认真听她说话,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在光线不明朗的车厢内,依然像映在清澈溪水中的星星,流光溢彩,波光粼粼,就连被人下了红丸这样的药,都不至于唉声叹气,怨天尤人。
“要是二娘回心转意,不再坑害我,过几年等世天长大懂事了,我就将家业都留给他。”孙世宁说得来劲,“然后带一点钱,游山玩水去。”她的荷包里有四十亩田的田契,已经足矣。
“一个人?”沈念一貌似随意地问道。
孙世宁与他的视线相碰,一个人三字说出来,怎么好像有点心虚的意思。
沈念一低下头,仿佛很轻地笑了一下,平时正儿八经的冰山脸,一笑起来,几乎能够连观者之心都融化了:“回头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孙世宁呆呆张了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