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产生了幻听,听到一声婴儿嘹亮的哭声,于是极轻极轻的喊:“阿潇……”
头顶的乌云压了天,雨便下了。
那雨滴像是黄豆一样大,落了旧城街,鼓风机运作起来,吹动了魏潇来时掉落的文件。
落地的白纸卷着斜风细雨盘旋,像是白鸽飞起,在这旧城街,杜恒因肺部中弹结束了生命,结束了这短暂而乏善可陈的一生,死在了与自己最后血脉相连的弟弟怀中。
乔乔抹了把眼泪,胖子编剧改改写写,在剧本上加上了这段的旁白。
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
走过夏酷暑,冬严寒,看过春时花,秋时雨,为曾到老,已然方觉世事尽可原谅。
但不知去原谅谁,只能安慰自己,这一生大抵还是很好的。[1]
斜风细雨,暑气去了些,许诚谦带着叹息与欣赏与笑意喊了卡,助理们一拥而上,尽责的为自己的老板撑伞递水擦汗。
小叶走去时,张炽还是跪在雨中,眼睛是红的,脸上尽是落下的水滴,伴着雨水让人分不清是不是眼泪。
小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洛长宁无奈,张炽是不是入戏太深出不来了?
演着别人的人生,真当自己的了?
他的助理则已过来递伞,洛长宁接过来,黑色的伞撑在张炽头顶,像是一朵黑色的花,他一手举伞,一手将青年搂进怀中安慰:“别哭了。”
张炽慢慢地,慢慢地倒在洛长宁怀中,一阵细雨一把伞,洛长宁此刻把张炽当了小孩看,耐着性子任他靠在自己怀中,还颇为贴心的拍了青年后背两下,全当哄小孩子。
剧组其他的人似乎也见过这样的事,司空见惯的态度,戏结束了,演戏的人犯傻,走不出来。但总能走出来,毕竟人还是要走自己的人生。
到了晚上,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小雨,许诚谦为了不耽搁时间,直接把这天晚上的打戏改了下剧本,改成雨夜惊魂,杜恒和祁卓被走私贩拿着枪追。
张炽缓过点神,晚上没他的戏也来看,乔乔像是看上了瘾,许诚谦不撵她,她就留下来看,和张炽并肩站着,仿/真/枪/搬出来,顾长廷与洛长宁正在活动手腕,两个人都是老手,已经被武术指导教过,其实能上替身,但许诚谦不让。
乔乔看到要打架,很兴奋:“我给你说啊,我可是跆拳道黑带三段,还学过泰拳,和男人打,一个打仨。”
张炽觉得乔乔是在吹牛,而且也不知道这姑娘高兴什么,真能一个打仨,他先替乔乔未来老公点个蜡,一看就是要被老婆家暴的命嘛。
许诚谦那里,让顾长廷和洛长宁过两招看看,乔乔跑过去赶紧看,张炽提不起精神,可一想到长宁,还是慢慢走过去,只见了个收尾。
洛长宁拂手推开顾长廷,顾长廷往后退了两步,摇摇头:“这太专业了吧。”
许诚谦也说:“杜恒是个野路子,长宁,你可以狠戾一些,专挑肋下、大腿、屁股攻。”
这些地方都是打不死的,混久了的小混混、打手都知道。
乔乔胳膊肘撞了撞张炽:“洛长宁小时候身体不好,听说为此拜了个师父学功夫,你说顾长廷能接住他一拳吗?”
张炽一双眼盯着洛长宁:“接不住就打120吗,听说这附近就有医院,送过去很快的。”
由于两个人并没有掩饰说话的声音,听了个一字不漏的顾影帝,哪一个都不好给下马威,生生的忍住一口气上了场,开始这夜色中的追逐打戏。
顾长廷心中不忿,洛长宁身手不差,他也是受过的培训的,能差多少。
长街上摄影站在推车上,顾长廷开始快速的跑起来,追在洛长宁身后,两个场务推着推车,摄影扛着摄像机快速跟进,场务们跑出一身淋漓大汗。
张炽不错眼的盯着洛长宁的背影,群演上场,带头的几个是正经的武打演员,街道上偶有安排的车辆驶过,作为半夜时分的背景,楼道上风吹雨打生了锈蚀的广告牌在今晚起风的夜色中,发出吱呀的声音。
乔乔听得牙酸,下意识的捂着腮帮子:“这广告牌是不是该修了,多少年了,影视城的人检查过没啊?要是掉下来——”
她说到这里,发出一声尖叫,要去扯身边的张炽:“你!你你你!你看那广告牌!”
张炽比她反应还快,人已经窜了出去,洛长宁与顾长廷正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跑,洛长宁只见张炽张开双臂跑入了镜头,他像是要拥抱的样子,那边乔乔叫的像只乌鸦。
乔乔睁大眼,捂住嘴,原来话真不能乱说,这老天,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啊!